目前分類:豪門系列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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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見過一個男的這么難叫起床的!

她這個新進員工就在眾人殷殷期盼下,

被賦予這個叫少爺起床這個[重責大任]

第一次,從七點與他奮戰到十點,

仍是叫不醒他;

第二次,他醒是醒了,

卻挑在她小手不小心打在他身上某個硬邦邦的部位時醒了!

而他竟然就這么控告她[玷污]了他的清白。要她負責!?

有沒有搞錯,她不過是不小心與他的[小弟弟]打了招呼,

他就要她負責?

算了,他是大少爺,她不過是個小女傭,

也只能乖乖地聽憑他處置了——

可是——他。。。。。。他哪裏不處置,

竟然去處置了她的嘴唇?

因為另類男人要來點[另類]處置?!




男主角:金達風


女主角:曹青青



第一章


山下,林道間,陽光鋪灑,彌漫著花香,道路外的花田,美景一片,就像是美好事物都能被預期般。

  清秀白凈的臉蛋低下,略過曹青青這跟隨自己二十多年的姓名,鎖定錄取信上所謂任用的紅色大章印,平靜的嘴角就不禁開懷上揚,伴著隨風悠然飄來的花瓣,嫣然笑開了嘴。

  眼前的風景,雖只是山下一塊列為富家人士的高級住宅區,卻也讓人連連驚嘆,但現在,她沒心思去想像錄用她的豪門山莊,其建築是否更教人吃驚傻眼,只想解決目前沒有車子載她一程的問題。

  正愁著如何解決問題之際,曹青青前頭正巧晃過一名正要出門的貴婦人。

  曹青青大邁步,趕上她,“這位太太,你是不是要出門?能不能麻煩——”

  “太太?我看起來像是已經嫁人了嗎?”低胸裝束的女子幹笑,撥撥大波浪長發。

  “那真是抱歉,我只是想——”

  “我是想嫁了,告訴你一個秘密,隔壁的我暗戀很久了,可是人家有女朋友了。”

  “我只是想問問你——”

  “提到這個我就有點不服氣,他那個女友脾氣不太好,三天兩頭就聽她大吼大叫,真叫人心疼。”

  “我想到山上去——”

  “你說我該不該主動點去約那男人吃吃飯什么的,或者找機會……”

  “感謝你,再見。”曹青青禮貌頷首,掉頭另尋求助對象。

  沒理會那位小姐跳腳的情形,轉向隔壁棟正要在寄放箱前拿鮮奶的年輕男子,這回,曹青青直截了當的問:“請問你有轎車可以送我一程嗎?”

  男人拉拉領帶,神情頓時變得肅穆,“小姐,第一,我跟你並不是很熟;第二,我心情不太好;第三,要搭乘一個情緒極差的人的車,這個機率並不高;第四,本人雖然很想表達紳士風度,但總結是……”

  曹青青容顏平板冷靜,看了他身後車庫一片空蕩,“你沒車。”

  男人略微驚訝,疏眉挑高,兩眼頓時一亮,毫不客氣地盯著她白凈不施脂粉的五官。

  “聰明,我有榮幸跟小姐認識嗎?”他給予讚美,刻意在曹青青面前表現自詡最優雅的姿態。

  “先生,第一,我跟你完全不認識;第二,我現在心情被你弄得非常糟;第三,要認識一個態度輕佻的男人,這個機率是零;第四,本人雖然很想表現大方態度,可總結是,你沒車。”

  他頓悟大笑,十分驕傲,“我那輛百萬跑車在車廠保養,待會有朋友會來接我出門,到時我會去開回我的車,你想去哪,我都方便載你去。”

  “是嗎?”曹青青漫不經心的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珠突然轉到對街。

  “說出來不怕你笑,我的家世可不簡單,買個百萬跑車,對我而言,輕而易舉。”

  語末,男人有點心虛,山裏有羨煞平凡人的金駱秦三大山莊,依權勢編排下來,山下還有五大別院、四大別墅,他那個家族,並未列在其中,尤其是三大山莊的龐大勢力,甭說在豪門區域裏並駕齊驅、互奪風採,連在亞洲商業界,亦是傲氣懾人。

  “嗯,但不論你的車價值百萬也好,一萬也好,我都沒那么多時間陪你去把車開回來,我想……”曹青青隨意指著停在街道旁的腳踏車,淡笑,“就算跟人借輛腳踏車,也絕對不會耽誤我的時間。”

  男人尊嚴大損,臉色僵硬,百萬跑車竟然沒有兩千塊廉價腳踏車來的有魅力,“喜歡騎腳踏車的女人,通常當不了有錢太太。”

  “我只是來應徵工作的。”曹青青且說且旋身穿越街道。

  後方男人仍是氣惱地大喊:“上天會告訴你,你的選擇是錯誤的!”

  語畢,瞧見曹青青朝遠處站在田野間的肥胖老人招手,男人的驕傲頓時崩塌。

  曹青青大力揮手,可老人完全沒有發現她,隨即,她兩掌圈在臉頰旁,大開嘴巴,拉長音高喊:

  “老——伯!”

  高卷褲管,赤腳在蔥田裏的老人聞聲回頭,也學她拉長音喊叫:“你——叫——我——嗎?”

  “請——問——你——有——沒——有——空?”

  尖銳響亮的聲音傳過去,讓靜謐的郊區產生陣陣回音。

  “不——知——道——唷!”

  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回來,教沉睡的居民飽受噪音折磨。

  “我——想——跟——你——借——車——子!”

  失傳數百年的千裏傳音,選在貴族住宅區重現江湖。

  “為——什——么——咧?”

  老者深厚內功震撼八方。

  “因——為——我——趕——時——間!”

  晚輩魔音功力也爐火純青。

  “要——等——我——忙——完——唷!”

  老伯突然瞪大眼,立即沉默,彎下腰乖乖工作。

  曹青青一得到對方熱情的回應,心裏愉悅倍增,決定先跟老伯道謝:

  “謝——”

  背後出現一只手,輕輕拍打她的肩膀。

  “小姐。”

  曹青青回頭,心下大怔,愕視眼前的龐大陣容。

  好多穿著睡衣的男男女女。

  “請問各位,有什么事嗎?”曹青青緩下心中訝異,表現出冷靜的一面詢問。

  “小姐,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頭戴可愛睡帽的男人垂眼看著手上的手表,“現在是早上六點三十五分,你跟田裏的人大清早玩送君三千裏的吶喊遊戲,這樣對嗎?”

  曹青青頓悟搖頭,無言以對。

  此時此刻,她就像個待審的犯人,與睡衣族人一同幹瞪眼,直到遠處的肥胖老人頂著啤酒肚、戴著鬥笠走過來,以相同的措辭笑問:“你們有事嗎?”

  大夥一見老人的樣貌,不約而同地僵住身子,猛搖頭。

  “那再見,要我送嗎?”老伯拉拉汗衫,露出圓滾滾的肚子。

  “不必麻煩、不必麻煩!”睡衣族人肩頭顫了顫,轉身趕著回到自個兒的屋子裏去。

  這群人對阿土伯的敬畏,一旁的曹青青看的一清二楚,但她不明白,一個笑起來和藹可親的阿土伯,身上有哪一處能令人悚懼的……

  罷了,這並不是她目前關心的問題,她一心只想準時到那個豪門山莊報到上工。

  “你剛剛是不是要跟我借車子?”

  “嗯,老伯,因為我沒有帶夠計程車錢,所以司機只讓我坐到這裏……你肯借我嗎?我一定會找時間下來還給你。”曹青青揚唇說道。

  “下來?你要上山哪?”阿土伯撫著下巴,女子冷靜的處事態度,映入老人的眼簾,教他泛黃的雙眼不禁為之明亮。

  “對,我找到工作,就在前面那座山上。”曹青青從容一瞥前方散發豪門傲氣的山頭。

  “我剛好也要上山,我載你。”阿土伯扛起小鋤頭,低頭尋找之前放在這附近的脫鞋,未幾,走到草叢裏,替沾滿泥土的雙腳穿上阿公專用的木屐。

  曹青青望定身旁的腳踏車,“老伯,應該是我載你。”

  要老人家騎著腳踏車上山,已十分艱辛,若還多載個人,老人家的骨頭先不說會不會散了,坐在後座的人,鐵定會挂著千古罪人的牌子遊街示眾。

  “那怎么可以啊,我是車主,照理說應該是我載你,等我,我去牽車。”阿土伯撥撥稀疏的頭發,挺著肚皮表現男性的紳士風度。

  “這不是你的車嗎?”曹青青指著停在旁邊的腳踏車。

  阿土伯搖首否認,手指搔搔頭,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下面市場賣水果的太太的……我先去牽車,你在這等我!”

  曹青青不語,看著阿土伯硬朗的身子在馬路上奔跑。

  隨即側頭端詳這輛腳踏車,不禁暗忖:賣水果的腳踏車款式頗新,還能變速,那么阿土伯的腳踏車,車頭應該會裝小燈泡,手把上有著響遍靜謐社區的鈴鐺響板,還有那踩起來因為老舊而唧唧作響的腳踏板。

  過不久,坐在後座的她,會因深受田野景致的薰陶,而去摘一朵可愛的小花花,跟著阿土伯一起唱著經典名曲——思想起。

  當曹青青已經醞釀出小村姑氣息,準備等待阿土伯騎著腳踏車來接她時——

  低沉兇猛的引擎聲、前衛震撼的舞曲,瞬間將她腦袋的鄉村畫面震的四分五裂。

  “哈 !小美女!”

  曹青青短時間無法適應,只能沉默的待在原地動也不動。

  慈祥的阿土伯不見了,眼前的老人戴著墨鏡,頭戴帥氣的帽子,兩手套著黑色皮手套,嘴巴嚼著口香糖,乍看之下,像個吃太好而變肥的霹靂賽車手。

  “耶耶!快上車!”

  曹青青雖難以承受,仍舊是上了車,老舊的腳踏車不見了,眼前這臺車子不但有著搶眼的暗紅色車殼,更是臺設計新潮摩登的敞篷跑車,四個抓地力強的輪框都刻著知名品牌,一瞧便知這車子不只百萬。

  誰來告訴她,為什么兩輪腳踏車會變成四輪法拉利跑車?

  “係安全帶!”宏亮的聲音與震耳的音樂互相較量。“這首歌聽膩了,美女!我換別首給你聽聽!”

  處在錯愕之中的曹青青眼睛為之一亮,換歌?嗯嗯,阿土伯終於想換屬於他的經典老歌思想起了,這也好符合她剛剛努力幻想出的鄉土情。

  當名貴跑車開上路時,震耳音樂聲響徹雲霄,順帶將曹青青對經典歌謠的期盼一並轟炸一空。

  曹青青臉一沉,看著開車的老伯身子興奮的動來動去,腦袋跟著搖滾樂晃來晃去,喉嚨跟著音樂吼來吼去。

  “這音樂帥吧!我最近超喜歡伍佰的!超愛他的!超霹靂的!”

  “……”

  “美女!我問你喔。”發福賽車手吼叫。

  曹青青瞧瞧後照鏡裏自己清秀平凡的臉蛋,隨之在震耳音樂聲裏喊回去:“老伯!叫我青青就好!”

  “青什么?”發福賽車手嚼著口香糖大聲問。

  曹青青抿一抿唇,主動關掉音樂,“青青,曹青青。”

  她由包包裏取出錄取信,毫不避諱地攤給他看,“老伯,這裏,工作的錄取信裏面有我的名字。”

  他漫不經心地看一眼,“喔……”雙眉擰了擰,再看內容一眼,驚叫:“哇!”

  曹青青月眉為之蹙起,忍不住與他一樣看著自己的名字,她不知老伯為何會這樣吃驚,反過來,這老伯倒是讓她吃驚不少。

  說真的,短時間內她還消化不完這些驚奇,畢竟這山區對外一直是謎一般的豪門境地,而她的想法也跟其他人一樣,將豪門人士假想成肅穆、狂傲,但人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詭異老伯,或許,等她真的進入所謂的豪門山莊,感受豪門真正的嚴肅後,大概會覺得他只是個幻覺……

  “我要去的地方跟你一樣,巧不巧?”

  “嗯,替有錢人家送青菜是不是?”曹青青折好信,給予微笑。

  陡地,這罕見的名貴跑車,讓曹青青的推測思路打了結——開法拉利跑車種田賣菜,他絕對是古今第一人。

  “哪有,我住那裏,中午的菜我自己做。”

  曹青青頓悟頷首。原來阿土伯是山莊裏的廚師,那么,這臺車八成是豪氣的山莊主人借他用的。“這臺跑車不是老伯的對不對?”

  “不是。”

  很好,又解開一團迷霧。否則,一大早在豪門山區就見到這種怪異景象,她真擔心自己來錯地方。

  “這臺車是我兒子的。”

  劇情大逆轉,她的秀容為之緊繃。

  兒子有臺羨煞萬人的高級跑車,老爸卻苦哈哈的拿鋤頭耕田當人家廚師?怎會有這種家庭悲劇?

  唉,管人家務事總是不好,但老伯是個熱心腸的好人,縱使自己再怎么不喜歡過問他人私事,也免不了給予關切。“你兒子……對你好嗎?”

  “好!很好,偶爾會陪我打打小牌,喝喝小酒。”老伯轉了方向盤,開進屬於三大山莊的山區,技術熟稔到走這山道如進自家般自在。

  “老伯的兒子真好。”曹青青心裏感嘆,老伯果然是個慈祥的父親,不管兒子怎么對待,在外也不願說他的不是。

  “棒的沒話說,讀書時樣樣都第一,做什么都很行,還帥的要命!你要是看到他,也一定覺得他很棒!”他豎起大拇指稱讚,明顯地表現出這兒子有許多讓他驕傲的地方。

  曹青青不語,老伯口中形容的人物,簡直是無數女性心中的白馬王子,但盡管他怎么讚揚,她的一顆心仍不為所動,委實不覺得虐待親人的男人有多棒,也懶得想像其長相有多出色。

  “到了!”

  曹青青停止思索,隨即瞠目,鎖定前頭豪氣的山莊拱門,再定睛瞧在石牌上的鬥大“金”字。

  三大山莊之一的金家,到了;人們不停想像的豪門區域,到了。

  果然是豪門地帶,規模龐大不說,每一處的設計都象徵著豪門的富貴,壯觀炫目,曹青青忍不住探出頭來,兩眼直直打量。

  雖然跟一般人內心的刻板想像沒多大差別,但進入這樣如夢似幻的罕見境地,不發出驚嘆是騙人的。

  “我先下車,我還有事要忙。”

  “老伯。”曹青青回過神來,抓住打開後車廂抱出幾個高麗菜的老伯。“我這錄取單要找誰問去?”

  “我不知道喔,要看看發信的人是誰,這不是我在管的,你問問我們的守衛看看。”老伯兩眼飄向遠方的守衛區,說罷就往西邊的樓房邁去。

  曹青青無奈嘆息。老伯在廚房工作,不知這方面的事也是理所當然的,而這山莊規模龐大到不只有一棟豪華樓房,也許她真該找其他人問個清楚。

  依著老伯的建議,曹青青往警衛室走去。舉步之餘,心裏猛猜想,豪門人士倨傲高貴,在這裏做事的員工應該也是一板一眼,穿著幹凈整齊、行事規矩。

  等等自己說話定要有禮和氣,好給同事們留下好印象。

  言念及此,曹青青才正了正色,沒想到第二個幻覺出現了——

  “有沒有看到小強?”

  警衛室跳出一位臉色凝重的男子,除了牛仔褲,上半身什么都沒穿。

  曹青青趕忙左右張望,沒人,這附近只有她跟這個露出肌肉的壯漢。“沒看到。”

  “那有沒有看到老王?”壯漢開始忐忑不安了。

  曹青青從見到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開始,就一頭霧水,但瞧他極度焦急的模樣,又不得不替他找尋口中的老王,但放眼看去,卻沒有老一輩的人,“也沒看到。那麻煩一下,換我問你。”

  “給你問。”壯漢倒也豪爽回應,兩眼低下,忙著尋找東西。

  “我是新來的員工,想找山莊的守衛,有事想請問他一下。”

  “給你問!”壯漢重復臺詞,有點不耐煩。

  曹青青聽著他的口吻,不敢相信,“你就是守衛?”

  “怎么,我的樣子不像守衛嗎?啊!”他大聲抗辯,幾乎跳腳。

  曹青青直視百分之八十像鋼管舞男的守衛,隨即攤開手中的錄取信,慢條斯理地問:“那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新來的員工一般都要找誰報到?”

  壯滿瀏覽一下,道:“喔,這信是郎姨發的,但你要找祥叔問。”

  “祥叔是管家嗎?”

  “郎姨才是管家。”

  “她是管家,那為什么不能直接找郎姨?”按照常理,應該是找發信人才是。

  “郎姨的腦袋是空空的,祥叔是專門管郎姨的,我這樣講了解嗎?”

  曹青青直接搖頭,很不了解,非常不了解,從她遇上那位基因突變的阿土伯後,她就覺得自己一直在幻覺中遊走,好痛苦。

  “因為祥叔暗戀郎姨,對喜歡的人本來就要比其他人多關心點。”抱著花盆的女子走過來。

  “你偷聽我們講話?”壯漢翻白眼。

  “哪有,不要冤枉我,我要是偷聽就不會插嘴。”

  壯漢攤攤手,幹脆專心找東西,有意把曹青青交給這多事的女子。

  女子瞠大眼,動作迅速地抽走曹青青手中的錄取單,驚嘆道:“你是我們的新同事啊?我叫小容!很高興認識你。”

  小容將手裏花盆往旁邊隨便一扔,興奮握住曹青青的手,後頭伏地尋找物品的守衛,聽到盆栽破碎聲,臉色突然蒼白。

  “我也是,但我現在得先找到你們剛剛說的祥叔,這裏太大,能告訴我祥叔現在人在哪嗎?”

  這裏真的大的不像話,正前方有個古意濃厚的大魚池,魚池後方建造一座像仙境的美麗花園,有供人吃茶的涼亭,還有一大片遊玩的大空地,左右兩側則是兩座外觀風格迥異的豪宅,一邊偏向歐式設計,另一邊是日式的古典大宅,不論規模、建造技巧,都是罕見的突兀與搶眼,而停車場那一輛一輛驕傲並排一起的名貴車子,更是表現出豪門人士的富貴豪氣。

  “我剛剛還在少爺的屋子見到他。”

  “少爺?”

  “對啊,我們少爺可帥了,什么都第一,做什么都很行,帥的沒話說!”

  曹青青為之皺起眉頭,怎么覺得這讚不絕口敘述句好熟悉……

  “祥叔在哪一間屋子?”

  “祥叔在那一邊。”小容手指朝日式大宅比去。

  曹青青依言看去,見到一匹白色駿馬,她整個人呆住,更切切實實地相信,她現在是身處於平凡人接近不到的神秘地帶,轉頭再看身後兩個比較像異度空間的人物——

  “小強!”壯漢震撼。

  曹青青聞言挑眉,找到小強了。

  “老王……”壯漢嘴角顫抖。

  也找到老王了,恭喜。

  “不關我的事!”女員工小容低頭見狀,推卸罪行,逃之夭夭。

  壯漢捧起兩具死屍,親愛夥伴戰死花盆之下,英雄好生悲痛,唯有仰天嘶喊昔日熱血情長:“小——強——老——王!”

  曹青青悶哼,她插不上話,也不關她的事,蟋蟀死了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再者,她到現在依舊無法進入狀況……

  這是富貴山莊吧?這是知名金氏企業金家的山莊吧?

  她沒來錯,剛剛還看到有錢人才買的起的駿馬不是?一進入山莊不也見到規模龐大的豪華建築了不是?

  天亮了,她不是在作夢,剛才那些人是有點讓人吃驚,那么現在,好歹給她一個正常人收收驚吧。

  “姑娘。”

  “請問……有什么事嗎?”曹青青停下前往日式大宅的腳步,凝神瞧著出現在眼前的老人,仔仔細細打量一番,正常穿著,嚴肅臉孔,嗯,乍看之下,確實有幾分像在豪門做事的員工。

  這個應該正常多了。

  “你額泛靈光,你是神仙下凡,九天玄女轉世!下凡普渡眾生哪!”

  “……”曹青青當下愣住。

  “獲知如此震撼的消息,姑娘有什么感想?”

  感想?有的,打敗火星人,拯救地球。

  “再讓老夫為你掐指算算……喔,老天!”半仙神色俱變。

  曹青青緊繃著容顏,別說了吧你。

  “你紅鸞星動,命中注定與你相係的人即將出現,而且是相當不平凡的人物,不出三日,姑娘心花怒放,恭喜恭喜!”

  “喜從何來?”她是來工作的,其他的,沒想過,可聽到這般預言,嘴裏卻還是忍不住向他問了問。

  半仙思忖好久,跟著仰首望天,隨意抓來一句:“喜從天降!”

  曹青青不禁嘆氣。

  半仙一接收她的表情,趕忙道:“如果不準我給你打!”

  她雙眉一挑。打老人家的後果通常都是被眾人追著打。“謝謝,我會記住的。”

  “那如果準,你事後給我三千塊感激我!”

  唉,還是打老人家實際點。

  “要是我在這裏工作順利的話,再加上又遇到符合老伯的預言,我一定會感激老伯。”

  “你是新員工啊?幸會幸會,我在這裏工作很久了,這裏的人都叫我天師,我算東西很靈的。叫什么名啊?”

  “青青,很高興認識天師,但我現在得先去找他們說的祥叔,請祥叔替我安排一切,改天再找天師喝喝茶聊聊天。”

  曹青青語畢,轉身,加快腳步遠離他。

  天師望著曹青青的身形,仍執著地大聲呼喊:“青青,我不會沒事騙人的。”

  紅鸞星動,心花怒放?命中有個相當不平凡的人物與她相係?

  曹青青苦笑。

  天注定這種事,是可以有的,但對象得換一換,換個平凡的男人進入她生活中還能接受。若硬說是個相當不平凡的男人,開玩笑她還比較會相信,更別說什么喜從天降了——

  “砰!”

  曹青青冷靜的容顏驀地垮下。

  杏眼圓睜,呆呆望定趴在草地上的男人,一個身材高大,只穿著睡褲、裸露健壯迷人上身的男人,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男人。

  男人暴躁低地吼咒罵,抬頭怒瞪傻愣原地的曹青青,“看什么!”

  曹青青屏住呼吸,周遭舒服的氣流像瞬間被凝結了般,時間倣佛被截住似的,令人不得不將視線也停在男人英俊的臉孔上,承受這不平凡的侵襲。

  這男人,模樣出色的讓人好驚訝。

  “還看!再看我宰了你!”

  這男人,脾氣糟糕的讓人好討厭。




第二章


 曹青青緩下對這俊男的驚訝,抬眼看看壯碩的大樹,垂眼瞧瞧他黑色的睡褲,“你睡在樹上?”

  “你媽才睡樹上!”他被問的很火大。

  男人挺起結實胸膛的同時,也讓其倨傲更顯強悍。

  “你好沒禮貌,你明明穿著睡褲,從樹上掉下來,不是睡在樹上難不成看風景?”曹青青板著面容,看不慣這張出眾的臉孔、看不慣這頎長如男模的身材,更看不慣他火大的模樣。

  “媽的!我賞鳥可不可以?禮貌?跟我講禮貌?你新來的是不是!通常是我問人我為什么不是睡在床上!沒人敢問我為什么睡在這地方!”他加大吼聲,明顯的“老子現在很不爽”。

  好難接受的理由。這男人是不是存心找人發泄?

  “不好意思,我的確是新來的。你該不會是金家其中一位主人?”

  “關你屁事!”老子還是很不爽。

  “那好吧,我先走了。”

  “等等,去倒杯果汁拿到我屋子去。”

  “關我什么事?”曹青青聳聳肩,擺明“本姑娘心情也不太好”。

  他咬牙,鐵青著俊臉湊過來,“你活的不耐煩了?”

  俊挺的鼻梁,帶著狂傲靠近她小小的鼻子;明澈的黑眸,更是毫不客氣地流露出對她的諸多怒火。

  當這一切靠過來時,曹青青突然驚愕。

  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難以呼吸,心跳加速。

  “是你說不關我的事。”

  賞鳥大哥火冒三丈,用淩厲的黑眸,將曹青青從頭到腳火燒一遍。

  身子遭受惡煞的怒火攻擊,照理會被燒的跳腳,可,她卻怪異的覺得好不自在,手腳還有點僵硬不聽使喚。

  曹青青低頭看看手表,“我快遲到了,我還得趕著去找祥叔報到。”

  “老子也沒空理你!”他丟下一句爆吼,邁著修長的雙腳氣憤離去。

  曹青青眼珠子朝天一瞪,一路上凈碰到怪異的人已經夠無奈,現在還得承受一個發神經由樹上掉下來的男人的火氣,更莫名的是……

  天師說的話,競在此時撞進她心裏。

  你紅鸞星動……

  曹青青平靜的面容,沒來由地紅潤一片。

  命中注定與你相係的人即將出現,而且是相當不平凡的人物……

  剛才那男人身上確實有股不尋常的傲氣,但除了那好看的五官,其餘的都讓她不欣賞。

  喜從天降……

  大樹跟老天爺絕對有段無法測量的長遠距離。

  經此推斷,這男人是與她無關的,再者,她來這裏是工作的,不是找情感歸屬,不管那個性格怪異的男人是什么身分,不管他外型多么出眾,都與她曹青青無關。

  現在較重要的,是趕緊找到祥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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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老人盤腿端坐,正色持筆,於紙上大展其豪氣筆法。

  片刻後,他得意地拿起傑作,正陶醉之際,後方突然冒出聲音——

  “親愛的小郎郎,你宛若天仙的美貌,令我陶醉。”

  老人聞言,蠟黃容顏浮現驚恐。

  “親愛的小郎郎,你宛若櫻桃的小唇,令我瘋狂。”

  老人瞠目,緊抿嘴唇立即大開。

  “親愛的小郎郎,你宛若……老伯,我實在念不下去。”

  老人暫且褪去被偷窺的驚愕,反問悄悄出現在身後的女子:“怎么,很感動是不?”

  “後面好多錯字。”

  老人臉色凝重,驕傲受挫,“沒人要你講這個,你不該偷看我的情書。”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看,我進來屋子很久了,就站在你旁邊,我以為你知道,所以我才不出聲。你是祥叔?”

  “誰跟你說的?”

  “外面有個叫小容的說祥叔暗戀郎姨。”女子目光一掃老人突然泛紅的臉龐,垂眼盯向紙上鬥大的字,“你的情書上寫著親愛的小郎郎,所以你是祥叔。”

  老人顧及面子,立刻否認,“我不是。”

  “小祥祥。”女子又指著情書後的署名。再問:“你是祥叔?”

  罪證確鑿。“我是……”

  “太好了。”女子抽出一整個早上拿出好幾遍的錄取信,“我收到郎姨寄的錄取信,我叫曹青青,請祥叔多多指教。”

  “我正奇怪,想問你是怎么進來的?我沒收到守衛區的電話。”祥叔收下信件,由辦公桌上取出印章在上頭蓋了個印。

  “喔,我是被一個老伯載進山莊的,守衛看到也沒問,就直接開大門讓我們進來。”這點她不覺得有何疑問,人家之前早說了他是在山莊負責做飯的,守衛看到沒多做詢問,這很正常。

  “老伯?”祥叔一瞥玄關旁立鏡中自己的中山裝束,腦海死命想山莊所有同事的年紀,得到總結是,他最像老伯。

  “是阿土伯。”

  “阿土伯?”

  “開高級敞篷跑車的阿土伯,超級迷伍佰的阿土伯,一路耶耶狂叫的阿土伯。”曹青青深呼吸,繼續敘述幻覺,“我相當肯定我是在田裏遇到這老伯的。”

  “我曉得你說誰了。”祥叔恍然大悟,“你拿這單子找郎姨去,她會分配新工作給你,有帶行李來嗎?”

  “沒有,我想先確認工作,所以沒有帶來。祥叔的意思是,我今天就開始工作?”

  “嗯,晚上開始。但你先去見郎姨,找郎姨之後,她會帶你到員工的住處去,不然你也可以自己先去,就在那一棟三樓高的樓房,順便認識一下你的同事。”

  隨著祥叔的手指,曹青青看過去,回頭過來眼角卻忍不住瞧向另一棵大樹,耳際亦不禁響起適才那口氣很糟糕的吼聲。

  那俊美的五官,尤其清晰。

  “這裏的員工都是很好的人,打聲招呼都會跟你閒話家常。”

  “我剛剛走過來時就遇到幾位,他們的確很特別,那個守衛好像很喜歡養小動物。”

  “你說小高啊?他是早班的,他最寶貝的是他那條蛇。”

  曹青青挑挑月眉,平靜的面容頓時僵硬。

  “那個小容你剛剛說了,她顧花圃的,花圃的那些員工都比較愛嚼舌根,有些話聽聽就好,特別是祥叔暗戀郎姨這話題。”祥叔背負著手,正色強調。“除了這個不太重要的小容,其他同事都不錯。”祥叔擺明與小容有不共戴天之仇。

  “天師也不錯嗎?”

  “你也遇過了?”

  “遇過,還說我是九天——”

  “九天玄女轉世,下凡普渡眾生。每個新員工都聽過這句話,他幫人算命,有時準,有時不準。”

  “那這應該是不準了。”曹青青淡笑,笑容變得好牽強,心裏頓時有股失落,隨即又往那棵大樹看去,胸口的沉悶,登時莫名倍增。

  “天師其實很好相處的,山莊的人都好相處。”

  “有一個就不太好相處。”曹青青低語。

  “哪一個?”祥叔聽見了。

  “從樹上掉下來的那一個鳥人,火氣很大、沒穿上衣,只穿四角褲,長得……”腦袋裏那英俊面孔隨著敘述愈來愈清楚,清楚的無法否認其出色,“很好看。”

  “連這你也遇過了?”祥叔發出前面沒有的驚嘆,“他一大早火氣都這樣,大家習慣了。”

  習慣?不,她到現在都還很介意,表面上冷靜以對,在心裏,競無法不去想起他的咆哮聲。

  就因為天師說的那番話?可現在被祥叔推翻了,自己為什么還去想?

  好吧,她承認,他外表是很搶眼,連做模特兒在伸展臺上也都會是個焦點,其他的呢?口氣差、態度傲、火氣大,沒一個好印象,甚至還嫌她活的不耐煩。

  “你們也習慣他睡在樹上嗎?”哪有人把木板放在樹上,自己睡在上頭,睡醒摔下來還對人發火。

  脾氣真怪,怪到連她都印象深刻。

  “他每天醒來的地方都不太一樣。”祥叔攤手聳肩。

  “什么意思?”曹青青好生不解。

  “以後你就知道了。”祥叔拉開日式木門,“順序改一下,你去大屋子那邊找郎姨,就是你最先進來看到的歐式豪宅,了解工作情況後再去端茶給老爺跟少爺打聲招呼,最後回到我剛剛說的員工住處——”

  “跟老爺少爺打招呼?可我並不知道他們在哪?”

  “你見過了,不是嗎?”祥叔的表情像是接收到很怪異的問題。

  “我見過?”

  一般老爺的外表應該含著菸鬥,十分威嚴的。她肯定到現在還沒見過老爺。

  “就那個超級伍佰迷的阿土伯。”

  曹青青呆掉。

  先前阿上伯遭遇可憐對待的推測,瞬間凍結在角落。

  回神過來,訥訥再問:“那……少爺呢?”

  祥叔突然狂笑,又覺得失禮,趕緊收斂笑聲,嘆道:

  “就是那個從樹上掉下來的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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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婦人啜一口冰茶,推推老花眼鏡,“早上打掃前院,然後到後院去澆花,花圃那邊有專人負責,你只要顧日式房子那邊的花花草——”

  “郎姨,這邊說過了。”

  “我說過了嗎?”郎姨吃驚,闔上筆記本。

  “是的,說了,少爺那邊的後花園要我早上負責澆水,下午就是別人負責,用餐前一個小時如果金家人有任何一個在家,就要先去問問他們想吃什么料理,然後告訴大廚,請大廚準備。其他時間就是固定清潔兩邊房子的偏廳,由我跟另一位同事負責做,別的地方有別的同事會做,絕不能插手幫忙,這樣你比較好知道誰偷懶、誰沒偷懶。”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郎姨咧嘴失笑,好想為曹青青鼓掌稱讚。

  “你跟我說的。”曹青青一收到郎姨困惑的神情,開始坐不住,不是偌大的豪華大廳讓人產生壓迫感,而是郎姨的健忘令人有點招架不住。

  “我大概又忘了吃藥了……”郎姨撫著頭部咕噥。

  郎姨突然大開嘴,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動也不動。

  曹青青見她擰著眉頭的樣子,隨即道:“我知道,現在端茶去找老爺跟少爺,跟他們說我是新來的員工,請他們多多指教。”

  “對對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郎姨附和道。

  “那我先走了。下午就回去整理行李。”端起擱置兩杯茶的托盤,曹青青轉身就走。

  到了大門口,曹青青無奈搖頭。

  她不該有先入為主的想法,以為豪門的模樣該是如何如何的拘謹,否則現在也不會——

  “新同事,早!”又一個沒穿上衣的男人從她面前奔過去。

  難以進入狀況。

  “早。”曹青青苦笑。“等等,請問有沒有看到老爺?”

  “有啊,剛剛跑出去了,說馬路旁的小菜園需要施肥!”

  “謝謝你。”曹青青看著茶杯,心想:那還是先回日式大宅找那位古怪少爺,跟他請安。

  “不用跟我這么客氣啦,我們都很隨便的!”

  曹青青凝視對方的打扮,認真地說:“看得出來。”

  剛說罷,對方一溜煙就不見了。

  一見這同事的外表,她心下不知不覺就拿起鳥人來和他做比較。

  同事的腹部因為肥肉而震動,看的好不習慣。

  鳥人的腹部因為肌肉而誘人,看的印象深刻。

  同事的五宮雖然平凡,但卻和善,瞧的心情舒服。

  鳥人的五官雖然英俊,但卻狂傲,瞧的心跳加快。

  等等……

  她好端端去比較這個做什么?好端端心跳加快做什么?

  就因為知道他是金家的少爺,多金又英俊的少爺?

  不對,還不曉得這人的身分之前,自己的情緒就已經怪怪的,跟別人談事情總是想到他,其實跟他的身分是不相關的。

  奇怪,她沒事找這些苦惱給自己做什么?大多女性看到這么好看的男人都會心跳加快吧?這跟喜不喜歡扯不上關係。

  再者,她曹青青是來工作的,該擔心的,是這個態度極差的少爺將來會不會難伺候,而不是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思緒至此,曹青青已走到日式大宅的玄關,而視線也立即找到莫名在腦海盤旋不走的身形,視線當下定在西裝筆挺、神態姿勢猶如男模奪目的英俊男人身上。

  下一秒,不合理的臉紅心跳又在她身上發生了。

  一個男人,就算再英俊,也不該這樣過頭,連一個輕松隨意的看報動作,都像是攝影師最想捕捉的好畫面。

  “一大早當人像?你想站在那邊一整天,我是沒意見,不過挺礙眼的。”他攤開報紙,專注在裏面的內容,從未側目看她一眼,卻異常清楚她的到來。

  曹青青斜睨他俊挺鼻梁凸顯的側面。

  這一秒,合理的厭惡在她心裏產生了。

  一個男人,就算再倨傲,也不該這樣過頭,連一個隨意看報的動作,都讓她想拿鞋子砸向那張驕不可言的臉。

  “這位大少爺,你都是這樣跟人說話的嗎?”曹青青沉住氣,語氣平板地走到他面前。

  他劍眉為之一挑,放下報紙,疊起修長的雙腳,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告訴我,你是誰?”

  “新來的員工,我姓曹,叫我青青就好。”曹青青擱下托盤,擺出員工基本的恭敬態度,將茶杯推到他前頭。

  “告訴我,我是誰?”

  “金家的少爺,金達風。”

  “看來你很清楚,那就不需我再解釋。”

  金達風瞇起雙眸,鎮定那張白凈的小臉。

  “什么意思?”曹青青刻意躲開他的視線,總覺得那雙眼眸讓她不自在,好似就要剝開她的心思般。

  “你是員工,我是這裏的主人之一,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工作,別管到我頭上來。”金達風比出一根手指,對曹青青這個新員工強調他大少爺的特權。

  “還有,談禮貌,是我跟你談,你頂撞我,我就開除你。”

  金達風一手挂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揚起,一副“老子就是大條,怎樣”?

  曹青青先是懵懂,驀地才由這番話裏想起早上與他的對話。

  她幾乎快忘了自己那時對他說過什么,這男人卻活像個小氣鬼,記得仔仔細細。

  “我說的話,新員工,你聽進去了沒?”金達風起身,走近她。

  此時,窗口灑進陽光,映上他頎長的身材,在他不懷好意的笑臉裏制造出一抹神秘的氣息,讓剛抬眼的曹青青霎時看的失神。

  未幾,憶起他那番倨傲聖極的口吻,她隨即回過神,將目光停在這張傲慢的俊臉,在心裏頭替這大少爺認真打了個分數——零分。

  “聽見了。”曹青青淡淡說道。

  “聽見了就把茶拿回去,老子不喝茶,去換果汁給我。”

  “大少爺,現在是白天,我要到晚上才正式工作,所以算起來,你的命令我可以不接收。

  另外,記得沒錯的話,服侍你的另有其他員工,我只是負責打掃,祥叔說工作是責任制,員工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別多管,你要果汁的話,我出去請該員工倒給你,抱歉,打擾了。”

  幾句平淡應對,意外威力驚人的重挫男人一身傲氣。

  “你存心跟我杠上?”金達風沒發火,沒咆哮,卻冷笑。

  “我只是講規炬,聽說這規炬是你訂的,我只是遵守你訂的規則。”曹青青給予一貫的冷靜面容,但事實上,當其俊容湊過來時,她的呼吸就突然不順暢。

  “看來你很懂得尊重上司所訂下的規矩,很好,不錯,是個好員工,我記住了。”金達風頷首,努努嘴。

  是的,記住了,給他記住了。

  她從沒這么緊張過,自小到大,她都是冷靜去處理大小事務,但他的笑容很討厭,瞬間侵入她的心湖,蕩出一波波的漣漪。

  “如果你想做個喜愛胡亂改變規則的主人,我是無所謂,為了倒一杯果汁,我真的無所謂。”

  “行,沒你的事,你可以先走了。”金達風再度失笑。

  曹青青思緒停了一秒,十分錯愕,而那張在詭譎氛圍中產生的笑容,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但又因極不願繼續與他在同一空間相處,她最後還是選擇盡快離去。

  “打擾了,再見。”

  金達風笑容不變,一等她轉身,和氣迷人的神色遽地變得陰險狡猾。

  “可以出發去公司羅!”獨特的原住民腔調霍地由後方傳來。

  金達風循聲側頭,上下打量身旁這樣貌頗好看、皮膚黝黑的員工阿泰,一個唯一兼任金氏財團專員一職的阿泰。“文件帶齊了沒?”

  “請相信我的辦事能力的啦!”阿泰帥氣地撥撥頭發。

  “那就走。”

  “好漂亮的啦……”

  “你說誰?”剛舉步的長腳為之停頓。

  “美女呀!”阿泰拉拉領帶。

  金達風依著阿泰的視線一瞥外頭猶末消失的身影。“你覺得她漂亮?”

  “很少看過單眼皮的女孩子眼睛那么大只!”

  “你瞎了?她是雙眼皮大眼睛。”金達風糾正他。

  “那我可能沒看清楚。不過她的眼睛黑黑的,看起來好明亮的啦!”

  “你瞎了?她的眼睛哪裏明亮?睫毛長倒是真的。”金達風環起鐵臂,揚起一絲悠然淺笑。

  “我可能又沒看清楚。其實我比較欣賞她圓圓的鵝蛋臉、有點黑的皮膚、漂亮的咖啡色頭發!”阿泰讚美不斷。

  “麻煩你去看眼科。她是瓜子臉、皮膚白裏透紅、長發烏黑亮麗。”

  金達風愈是形容的仔細,阿泰就愈覺得遭受打擊。

  “少爺!我看的很清楚!明明就不是這樣子的啦!”阿泰堅持他的形容。

  金達風眉頭一皺,大感怪異,“阿泰,你到底講誰?”

  “嘴巴很大的小容!”阿泰指向外頭像個瘋婆子狂搖呼拉圈的小容。

  “少爺,那你到底講誰?”阿泰想要他還他清白。

  黑眸朝外頭漸行漸遠的倩影一掃,霍地轉身走出去。

  “少爺,你到底講誰?”阿泰不死心地追出去。“少爺等我!”



第三章



金家的阿土伯好可愛。

  不,應該說金家的老爺沒有富家人士強勢的性格,對員工隨意又和善,說規矩,有的,但也是讓員工各自做各自的事,沒多管,而管家郎姨,說不到十句話就東忘西忘,反倒要其他人替她點醒接下來該說些什么,一整個下午,曹青青只顧著認識這些人,熟悉規模龐大的山莊,到現在,還是有很多事情摸不透。

  包括金家的老夫人及金大小姐。這兩個女性,一個聽說很忙,朋友很多;一個聽說在逃難,逃到新加坡去,就為了躲一個男人。

  不是曹青青對這兩位沒有好奇心,只因為這兩位女性的事情,是曹青青一整天聽得最多的,聽得她腦海都能假想出兩位女性的雛形。

  她想聊些別的,老爺就不必了,今天在大院不知看他玩賽車甩尾玩多少次,不如多提提那個鳥少爺吧,當然,她對他絕對不是感興趣,她只是想清楚,這個少爺為什么這么討人厭,無奈,同事不是不提,而是一提就是那句老話——

  “我們少爺可帥了,什么都第一,做什么都很行,棒的沒話說!愛死他了!”說完這幾句後,大多都會呈現出一臉沉醉迷戀的模樣。

  真不明白這狂妄又脾氣古怪的男人有什么好。

  如果真要講第一,她想,這男人在討人厭排行榜一定名列第一。

  回過神來,曹青青繼續清掃日式大宅後院。

  往右轉,拾起花叢裏的可樂罐,腦子同時忙著踢開同事不斷讚美金達風的話。

  往左轉,拾起草皮上的香蕉皮,腦子再度氣憤揮開老是出現的某張俊美臉孔。

  再往右轉,她又撿起莫名出現的瓜子殼;再往左轉,又發現奇異重現的香蕉皮。

  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有撿不完的垃圾?

  正滿腹疑慮之際,曹青青抬高下顎,瞪向開了燈的二樓窗口。

  她知道是哪個渾球幹的了!

  當曹青青剛想出渾球的容顏時,樓上的窗口正好趴個人,用手托著下巴,大方低下他英俊五宮,好讓她看仔細史上第一渾球有多么俊帥。

  “見鬼!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在下面打掃。”金達風大開嗓子,另一手將裝開心果的桶子放在窗沿。

  曹青青不語,把他悠悠哉哉啃開心果的動作盡收眼底。

  “老子我可不是存心的。”但老子他可是毫無悔意,繼續啃開心果,一邊啃一邊吐出殼子,一個一個墜到曹青青周圍。

  “金大少爺,你應該懂得如何維持自己住所環境的整潔,如果你不懂,我可以教你。”曹青青按捺心中不快。

  她沒瞎,看得明,卻得沉住氣,因為這少爺的脾氣到現在她還摸不透,甚至跟同事們形容的不太一樣,說他好相處,疼員工,哪一點像了?

  這個渾球擺明是衝著她來的。

  金達風吃東西吃到口渴,大口喝下汽水,黑眸緊瞅著樓下那快要鼓起的臉頰,朗聲說道:“新來的,我要是懂得維持環境整潔,請你做什么?我這是在幫你保住工作……看看,一地的殼,你怎么這么懶,一點小工作都做不好,還談什么責任制,發什么呆?快掃吧你,這也要我教?”

  “我早就掃好準備走人,而這些卻是你剛剛丟的,不關我的事。”

  “清潔工作不關你的事?”金達風驚訝地乾笑兩聲。“你該不會是要我這主人替你清理?也行,掃把給我我幫你掃,薪水我順道替你領——這應該是你的工作,你說了,員工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其他的別多管,你連這點小差都做不好,還得我親自幫忙,問問祥叔去,問他這種員工他要是不要。”

  這個渾球少爺,簡直小心眼,白天她對他解釋的話,現在竟被他拿來反咬她一口。

  曹青青快速惡瞪他一眼,深吸氣。

  她明白了,他性子狂,或許只要不頂撞他,只要順著他,天下太平。

  一般大少爺就算難伺候,也不過就是那傲慢的死德行,這簡單。

  “好的,少爺,我現在馬上清理。”曹青青頷首微笑,但這個笑容,是她自小到大,笑得最勉強的、最不甘願的,覺得這跟相信十大通緝犯是善良老百姓沒什么差別。

  “你真是個乖孩子,我的垃圾桶被員工拿去洗了,這些你就順便掃一掃!”他轉身拿出小竹籃,且說且將籃子裏的殼子全數往下倒。

  曹青青瞪大雙眼,一聽開心果的殼子如大雨傾盆般的聲音,再冷靜的神情,也不得不垮下。

  這個無賴……

  “感恩哪,我的盡責好員工。”當樓下小臉的冷靜遭受摧毀時,樓上的惡魔就挂起開懷的笑容,明顯心情特好,隨後關上窗戶,留她一人傻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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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達風拉上窗簾,一臉得意的轉過身去,對拿著餐廳營運報告的店長說道:“剛剛說到哪?繼續。”

  店長錯愕地呆呆張嘴。眼前的金達風是身為金氏財團分公司的經理,除此之外,還私自在外經營幾家歐式餐館,由店家在飲食界的口碑來說,金達風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優等經營人。

  盡管金達風外表老是一副事不關己,天塌下也與他無關的悠哉樣,但在員工心裏,卻是相當負責任、談起公事就一派正經的老板,像剛才那樣聽報告聽到一半就拉開窗戶跟外面的人對談的情形,店長還是頭一次見過,好像外面的人比餐廳的營運還重要似的,這下要人怎么接著報告?

  “我已經忘記講到哪裏去了……其實應該也差不多了。”店長看看時間,心想明天還要早起跟其他分店店長商談新料理方案,還是早早回去的好。

  “我怎么覺得好像遺漏很多?”

  店長聽了面容差點扭曲,“老板,你是因為外面的女人而漏聽很多吧?”

  “你放屁,怎么可能。”金達風斬釘截鐵地否認。

  “可一發現她,你就很樂。”店長坦誠說道,另外還保留了老板逼他狂吃開心果的怪異行為。

  “我只是看一下那新來的員工有沒有認真做事,我樂什么?”金達風從容斂起笑意,板著臉抗議店長對他嚴重的誤解。回頭走向衣櫃,挑出設計挺有格調的暗紅色襯衫,準備要出門。

  老板不承認,做員工的再追問下去就是不知死活,店長想想也就作罷,“老板,你要去哪裏?”

  “去看我搞的工程到哪個階段,再去俱樂部找朋友。”

  一開門,剛巧碰到要進來放衣服的員工阿治。“少爺,要出去啊?”

  “喔,我有事,晚上大概不回來了。就這樣,先走了!”

  阿治隨著金達風的身形探出頭去,直到不見人影,才縮回頭對店長納悶發問:“少爺他中樂透啊?怎么爽成那樣……”

  店長連連嘆氣。看吧!自己明明就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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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靜謐低垂,乖乖睡,這是好個安眠夜。

  涼風陣陣吹拂,舒坦睡,這是好個涼夏夜。

  惡魔人夢肆虐,驚驚醒,這是好個……啥?

  她怎么夢這種東西!

  漾著邪魅笑容的惡魔、啃著開心果狂笑的惡魔……

  金達風!

  女子乍醒,驚愕地張著大眼。

  這個無賴,讓她拚命打掃後面還不夠,連睡覺也不肯放過她。

  嬌小身子在床鋪上翻來覆去,悶哼一聲,乾脆拿起枕頭蓋住頭部。

  一會兒,她又睡去,清掃後院所產生的疲憊還沒消失,怎么可能還為了一個無賴睜眼到天亮,她實在沒那精力。

  原以為悶著自己,就能什么都不用想,孰料,腦子更加熱鬧——

  你紅鸞星動,命中注定與你相係的人即將出現,而且是相當不平凡的人物,不出三日,姑娘心花怒放……

  曹青青再也受不住這般折磨,直接掀開被子,坐起來,順道被金燦燦的光線宣告她再也不用躺回去了,因為——

  天亮了。

  “青青,吃早飯了。”小容搖著扇子,走進曹青青的臥房,幫忙拉上窗簾擋住刺眼的陽光。

  謝謝告知該吃早餐了,也一並告知她被那無賴少爺輕松入夢整到天明。

  此時,小容湊過來,狐疑地眨眨眼,“你沒睡好?黑眼圈好深……”

  “我有睡,只是睡不好。”曹青青下床穿鞋,擺著一貫的平靜面容走進浴室,盯著鏡中的自己,悶在心裏頭的無奈,遽地轉為詫異。

  她竟然被這大少爺整到少見的黑眼圈都出現了,這也表示,向來冷靜處事的她,這下連睡眠都受到幹擾了。

  她想揍他幾拳,卻無奈地在夢中聽他狂笑:她想將他歸為無聊人士不再去想,卻更無聊地猛想他,為什么?

  突來一個念頭閃了過去,粉碎曹青青臉上的疑惑,同時讓她的神色轉為震驚。

  她才不是喜歡他!

  曹青青大開水龍頭,合起手掌拚命往發燙的臉蛋潑冷水。

  “睡不好?難怪剛剛會聽到你說夢話。”小容站在外頭,咬著可樂杯上的吸管,漫不經心地說。“早餐有漢堡、火腿、鮪魚蛋餅,全是自己做的——”

  “我說了什么?”曹青青順手抓了毛巾擦拭,遮掩臉上的呆愣之色。

  “嗯嗯嗚嗚的最多,然後又翻來翻去,我進來很久了,不敢叫醒你,以為你作惡夢了說。”小容口吻倒也不太肯定,繼續說道:“如果想吃中式的,也有一豆漿、肉包……”

  曹青青長吁一聲,走出浴室,端詳貼在墻上的工作明細,適才一閃即逝的驚慌頓時化為可笑。她居然在擔心自己會說出有關金達風的夢話?

  她怎么可能會在意這種人。

  “那我吃中式的早餐好了。”現在她可有精神吃飯了,因為撇清不該有的疑慮了。

  “先等等,我問你喔……”

  “好,要問什么?”曹青青微笑道。

  她現在沒有任何煩惱,可以清楚回答任何問題。

  “鳥人是誰?”

  “欽?”剛挂起的輕松笑顏突然僵住。

  “我最先進來時,你就一直罵死鳥人你笑什么、鳥人不準笑。”

  曹青青身子打直,一動也不動。

  “你不要摸我胸部——最清楚就這句。”

  突然給雷劈到。

  她不僅作了惡夢,還是有顏色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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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青青繃著面容,動作機械地扒了幾口同事做的早餐。

  說實在的,山莊對員工的待遇相當好,早餐不但有中西式,也很豐盛,可她卻沒多少胃口。

  老天,她怎么會作這種夢……對象還是晚上惡整她的大少爺。

  不是對他沒好感嗎?她怎么又給自己找這麻煩問題?

  “他自己不會起床嗎?”曹青青剝了一塊饅頭放入口中。

  “怕少爺起不來,少爺十一點要去公司。”

  “十一點要去公司為什么要現在叫?”曹青青看著墻上短針指在七的吊鐘,“他都這么晚去公司?”

  喔!對了,他是少爺,交代精明又能信任的左右手去做事就行了,也不需早早到公司了,是不?

  “少爺不好叫起來。而且他也不是每次都這么晚去公司,有重要事情他會去,如果沒他的事,他就忙他的。”

  曹青青頻頻頷首,大概懂了。如果沒他的事,他這少爺就去忙他的吃喝玩樂。“那老爺就很辛苦了,早上跑去田裏,還要去公司。”

  “沒呀,老爺是有特別會議才會去公司走走,其他時間——”

  “他就忙他的?”

  “嗯嗯,沒錯沒錯。”

  曹青青大概可以知道該怎么接話了。“老夫人應酬多,若沒什么重要事情,其他時間,都在忙她的。”

  “呵呵,青青好聰明。”同事拊掌讚道。

  曹青青心下忍不住為之感嘆,這公司似乎已經完全被拋棄了。“那么,都沒有信任的人在公司坐鎮嗎?”

  “有,表少爺。”男同事推開窗戶,大放和煦晨光進來,“表少爺在總公司擔任總經理一職。”

  “表少爺也住山莊?”

  “是山下的住宅區,那邊也住了很多公司的幹部。”

  原來,那些住戶看到阿土伯心生惴栗的原因是在這裏。

  “但表少爺他怪怪的,說什么也不要跟老爺他們一起住。”

  曹青青瞥向外面裸著上身聽舞曲猛跳舞的同事,心想,那個表少爺不怪,他是正常的,堅持不住山莊絕對是理智的決定。

  “有件事我想問問各位。”

  “問呀,我們什么都願意說。”同事們拍拍胸脯,豪氣非凡!

  “為什么金少爺會睡在樹上?”話剛說出口,曹青青就有點後悔。她沒事問這做什么?當真想了解他嗎?

  眾人挺有默契的搖頭。

  不說,他們什么都不願意說。

  曹青青見狀,決定放棄尋求答案,順道證實自己對他是不好奇的。

  嬌小身子才起身,打算開始工作時,屋內突然衝進一名女性,讓眾人的動作就此打住,目光更是不得不集中在她身上。

  女人烏黑長發盤在腦後,瓊肌賽雪,樣貌姣好,眼波流動之餘,還不時散發出高貴的氣息!

  “今天老娘我一定要爭回面子!有誰陪我去開戰?”

  曹青青小嘴微微張開,鎖定正在說話,外表超有氣質的老婦人。

  “你不是才開戰回來嗎?”祥叔拿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

  “昨晚我跑兩場,前面一場老娘殺的他們片甲不留,後面那一場老娘我被殺的片甲不留!”美麗貴婦人抬起美腿,踩在椅上,兩手握拳橫眉怒目,敘述大姊頭的輝煌紀錄以及落魄過程。

  曹青青雙眸一亮,由其口吻憶起某個熟悉的自傲口氣。

  這算不算有其母必有其子?這下她知道這貴婦人是誰了。

  “老夫人,我是新來的員工,我叫青青,以後請多多指教。”曹青青朝當眾露大腿的金老夫人李春花請安。

  “青青,會不會打麻將?”李春花臉上浮現期望。

  “不會。”曹青青誠然回答。

  李春花眼珠朝天一翻,“那難教了,我找別人殺去。阿治!你技術好,跟我去,她們一家溜了,現在欠一家,你補上去!”李春花轉身逮住正想偷跑的壯漢。

  “不要!技術再好還是會輸給那些議員太太,上次我輸的可慘了,你自己死就算了,別拖我下水!”阿治死命抱著石柱掙扎,“我等一下要去叫少爺起床,我沒空!非常沒空!”

  “這是面子問題。”李春花停下手邊動作,其他人立即退離三丈之外,但李春花沒走動,倒是轉向唯一沒閃躲她的曹青青,隨即嫣然笑道:“青青是吧?”

  “是的,老夫人。”

  “你一定可以把達風叫起床的對不對?”

  “ ?”

  “十一點他一定要到公司去,要是沒去,你就要負責。阿治,你現在有空了。”

  曹青青來不及推掉這突來的責任,就與大夥看著阿治被李春花揪走。

  阿治兩腳拖著地,嘶喊:“你們這些人全都沒人性!就這樣眼睜睜看我去死!幫個忙可不可以!”

  眾人感慨垂首,能做的大家一定會盡力去做,路上好走。

  “為什么……”曹青青卡在喉頭的話這才說出口。

  同事小容闔起扇子,打開頂頭電扇,一陣涼快,亦吹走某人的不幸氣流。“因為老夫人每次都抓人去湊腳,輸了她不負責,她只會嫌人技術不好,要是手氣好贏了就不是幾千塊那小錢,阿治最初還贏了三十多萬,天師也贏過四十幾萬,但後來被那幾個有錢太太抓到死穴,輸的可慘了。”

  另一名男同事戴上帽子準備去花園,經過曹青青時,也順便接小容的話:“要是不跟老夫人去,就是薪水扣到倒欠山莊,老夫人可精了,誰有偷懶沒偷懶,她很清楚,這能不去嗎?賭一賭羅!”

  “不是,我是問……”泛著錯愕的大眼在搜尋到日式大宅的方向後,平靜的心湖莫名起了波動,“為什么是我去叫少爺起床?”

  在場人士面面相覦,除了一陣沉默外,還不吝惜給予同情的眼神。

  同事最後給的理由是——

  叫不起金大少爺,老夫人減薪;叫到金大少爺發火,大少爺減薪。

  叫得起床,加薪。

  曹青青無意識的走著,等她回過神來才曉得自己已經到了大宅內。

  眼前的樓梯,對她而言簡直有如攀爬陡峭山峰般萬分艱辛。

  走第一步,心想:她薪水還沒領,沒道理就要被扣。

  走第二步,再想:他大少爺沒責任感,關她的薪水什么事?

  走第三步,猛想:這人對她惡劣到極點,為什么還老是在意他?

  在意?她又給自己亂找麻煩了。

  毅然截斷紊亂的思緒,她推開房門,室內灰色係的陽剛裝潢令她雙眸不由得為之一亮。

  沒想到這男人還懂得將房間設計的這樣高雅不俗。

  曹青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可進入金達風的睡房前,她的視線還是舍不得由室內的出色陳設收回去。

  “少爺,你該起床了。”曹青青一走入睡房就直接開口叫喚。

  灰色大床上的高大身形沒動;相對的,曹青青一見到床上的男人也跟著一動也不動。

  深灰色的被子被堆在床沿,男人完美健壯的體魄也因此一覽無遺。

  男人俊美的臉龐,結實的胸膛及臂膀,以及古銅色的膚色,宛如雕刻家最驕傲的作品,看得她頓時呼吸困難,直到視線栘到穿著深藍色三角褲的養眼部位,她才難為情地漲紅了臉。

  山莊有多少女員工瘋狂地拿他當心中的夢幻對象,這男人,他不知道只穿著單薄的內褲會引人犯罪嗎?

  想及此,曹青青便攤開被子,替他遮掩住那迷人的身材。

  好不容易穩定呼吸困難的情況,但莫名產生的邪念,更敦她難抑羞意。

  她居然想掀開被子再看一次……

  曹青青,你何時變得這樣下流無恥?從遇上金達風這男人後,你的思想就變得——

  不管了,先把他叫醒再說,免得薪水還得因為這男人的賴床而被拙去大半,到時就算想再多,都得先考慮自己還不能在山莊工作下去。

  “少爺,七點多了,你該起床了。”她雙手垂擺,先用一般的叫喚。

  好樣的,他不動就是不動。

  曹青青眉頭一擰,悶哼一聲,伸手推推他,“大少爺,七點了,老夫人說你該去公司了。”

  一會兒,曹青青雙眼露出喜悅,直直瞧床上的男人。

  動了,美麗的雕像動了,他挪動身體,拉拉被子,雙眸緊閉,劍眉不悅深蹙,順便送她一句:“煩!”

  曹青青聞言,不甘心地再推推他,她可不想被減薪。“老夫人說你十一點要去公司!麻煩你起床。”

  “……現在幾點?”他咕噥,沙啞的嗓音充斥著濃厚的睡意,甚至張開眼都懶。

  曹青青瞧手表指著七點十分,但她刻意多加二十分鐘,暗示他必須懂得時間寶貴。“七點半。”

  “那八點再叫我。”他拿起枕頭蒙住連睡相都好看的俊臉。

  曹青青愣了一下,想想每個人起床都會有個拖延戰術,自己有時也是這樣。好,沒關係,八點,她就坐在這邊等他到八點。

  她拉張椅子坐在床邊,當她看著金達風那大減驕傲的平靜睡顏時,她開始覺得自己很不對勁,整個情緒紊亂不堪,還沒理出個頭緒,兩頰就已漲紅。

  霍地,她索性起身離開睡房,走到外頭的小客廳,找本雜志翻了翻,當作打發時間,孰料,每翻一頁,發現裏面的男模恰似金達風的樣貌,再翻一頁,映入眼簾是他人的身形,傳人腦子解碼後,還是金達風的樣貌!

  他弄得她根本靜不下來。因周遭的氣流彷佛是他本人,團團將她圍繞,只要她稍一呼吸,熱燙的因子便順勢侵入她的心,熨燙了她……

  良久良久,終於讓她熬到八點,這下,她猶如解脫般,懷著得意的心情去叫那個霸道又入侵她腦海多次的惡魔起床。

  “少爺,八點了!”曹青青提高音量喊叫。

  金達風發出煩躁之聲,依舊沒起身,“……九點叫我。”

  曹青青笑容隨即僵硬,這不守信用的男人!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否能夠再次承受剛才莫名的思緒,可她絕對可以肯定,若再相信他,薪水一定保不住。

  既然如此,她乾脆多加一個小時,再催促一次。

  “少爺,已經九點了。”

  “……那十點再叫我。”

  杏眼難以置信地睜的鬥大,再道:“少爺,十點了。”

  “……十一點再叫我。”

  曹青青終於明白為什么七點就要去叫他起床。

  “金大少爺,其實已經十一點了!”曹青青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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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真的不是普通的可惡!

本以為終於可以跟暗戀許久的他共進晚餐,

雖然只是總裁大人想感謝秘書小姐的認真盡責,

還是讓她滿心歡喜……

可是,在她癡癡地等了他三個小時後,

她發現──他竟然放、她、鴿、子!

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男人對她根本無心──

別人送他的禮物,他統統照單全收,

卻吝於給一直在他身邊的她一個溫柔的眼神;

他身邊女人來來去去,緋聞滿天飛,

卻絲毫無視於身邊的她雙眼裏盛滿的深情……

她的車壞了,會送她回家──只不過是順路啦!

她生病了,會送她看病──只不過是順路啦!

她餓了,會帶她去吃飯──只不過是順便啦!

這會兒把她給帶到床上,該不會是──順手吧!?



男主角:李辰傑


女主角:崔道紅



第一章


社會競爭何其之大,殘酷些說,一個企業要在國內鞏固其信用,已是難上加難,若要在亞洲打出閃亮的一片天,更比登天還艱苦。

  駱、秦兩家的家族企業——富龍集團,就是罕見的大企業,而有資格與富龍集團並駕齊驅的,正是金氏財團。

  更巧的是,這亞洲兩大企業的相關負責人物還居住在同一座山裏,以三大山莊作劃分,佔地龐大驚人。

  駱、秦兩家本就是家族關係,他們向來行事倨傲肅穆,掌管的企業連帶也受到這樣的風氣影響,不論是總公司,抑或多到要考驗記憶力的相關於公司的所有職員,都給人狂傲嚴肅的感覺;至於金家——

  “早。”

  外觀突兀的金氏大樓內的廣場中,一大早最常聽見的,就是一般辦公大廈該有的基本招呼聲。

  當幾座職員專用的電梯門一開啟,職員便一個接一個很有秩序的走人電梯。

  論能力,金氏財團的職員自然有,三審二考挑選過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瞧瞧這早上的上班氣勢——

  一張大嘴朝電梯裏的幾位員工大打呵欠。

  每人手上的公事包很有默契地“砰砰砰”丟向那不知好歹的男人。

  “你瘋啦!一大早吃大蒜!”女員工們忍不住尖叫。

  “小何,沒睡飽?昨天太晚回家,被女朋友踢下床?”男同事捂著嘴調侃。

  小何沉默,承受一針見血的痛。

  一會兒,女性員工又大叫,公事包再度“砰砰砰”丟向小何。

  “誰在電梯裏放屁!”

  小何一滴眼淚快掉下來,“你們的媽媽……瘋婆子,丟我丟上癮了你們……”

  女性同事們一致地別過頭去,不看他泛紅的臉就不知內疚為何物。

  電梯依舊開啟,下一位同事進來,劈頭就對小何道:“你放屁?”

  “不是我啦!”小何欲哭無淚,早知道他上回就不要好心在電梯裏幫一個同事扛下放屁的罪過,現在好了,全公司的屁都跟他脫不了幹係,倒楣。

  未幾,提著公事包,拿著飲料邊走邊喝的同事,一進人電梯,問都沒問就直接——噗一聲,將口中飲料往小何臉上噴。

  “……”某人眼角泛著凄涼的淚光。

  “還有沒有人要搭?”電梯裏其中一人向外高呼。

  高跟鞋急切的踩踏聲先回應過來,大夥一致地看了過去——

  “等等!”嬌小的女子穿著整齊的白色套裝,氣喘吁吁地抱著一堆檔快速衝進即將關門的電梯。

  所有人瞪大眼瞧定那最後進來的女子,眼中有許多訝異——平常在這個時候是見不到她的出現,只因她是上班從不遲到的女秘書,一個上司交代下來辦事迅速俐落的崔道紅。

  最令人訝異的是,聞到電梯裏功力驚人的屁,她怎么沒反應?

  “崔秘書,你有聞到什么味道嗎?”

  崔道紅不假思索,一面搖頭,一面專心檢查自己帶的檔有沒有少。

  小何感動到快掉眼淚,伸手幫崔道紅按下頂樓鍵。

  在這部電梯裏,崔道紅是惟一到達頂樓的高級職員,直屬總經理私人秘書。

  羨慕?當然,其薪水隨便點指一人,都比那個人高。

  嫉妒?一定,成天可以見到公司多數女子仰慕的總經理,幸福得要命,若僥幸被總經理相中,嫁人豪門的美夢就能成真。

  但事情似乎不是眾人所想的那樣。

  崔道紅的美貌起初對女性們產生極大的威脅,然而由崔道紅進入公司這一年時間,那樸素的裝扮以及忙不完的工作情景,徹底打破了女性們的不安。

  成天面對一個多金又特別英俊的男人,崔道紅難道都不會有女人期待幸福的幻想嗎?

  李總經理雖然身邊總圍繞著鶯鶯燕燕,卻沒見過他正式向外介紹心儀的女子到底是誰,如此看來誰都有機會不是嗎?

  仔細一瞧,崔道紅沒有好壞情緒的平板表情,這樣的人就算期待愛情,恐怕誰都看不出來吧?

  “能不能幫我按頂樓鍵?”崔道紅從一開始頭就沒抬過,一徑地翻開公事包,察看自己要帶的資料有無齊全。

  “已經按了。”

  “謝謝。”崔道紅合上公事包,看看手表上的時間,按捺往急躁,心中想的都是一份未趕完的資料。

  職員們你看我、我看你,交替著相同的盤算,末了,目光鎖定崔道紅。

  如果一個人安靜且情緒一直保持一貫的平淡,由另一方面來看,就表示這人也不會公然疾言厲色,光是這點,就讓公司一群工作懶散的人吃定了她。

  “崔秘書好像感冒了,鼻音聽起來好重。”

  平靜的臉掠過無奈,淡淡回應:“我感冒鼻塞。”

  小何趴在墻上想掉眼淚。難怪她聞不到屁。

  電梯發出鈴聲,幾位屬於業務部門的職員抬眼——瞧,“要保重呢。”

  其中業務副理趕在出去前,遞給崔道紅一份文件。

  “不好意思,能不能請崔秘書幫我把這份報告送給總經理,反正你要上樓嘛,改天請你吃碗上好的牛肉面!謝謝。”

  崔道紅還來不及開口,就見業務副理害怕被拒絕而飛快遠離的身形。

  電梯關上門後繼續上升,一會後停在廣告部門。門一開,兩位女職員猶豫一下,最後分別由公事包裏拿出物品,遞給崔道紅。

  “這條圍巾我打了很久,麻煩崔秘書幫我交給總經理,記得說是廣告部範圓圓送的,是範圓圓喔!謝謝你,我明天送盒巧克力給你!”範圓圓說完,就將精美的袋子拿給崔道紅,接著便紅著臉跑出電梯。

  崔道紅臉色依舊平板。瞥一眼精美紙袋中充滿情意的圍巾,淡漠的神情因那充滿愛意的貼心禮物隱約閃過在意。

  “這個……我這個也麻煩崔秘書拿給總經理,很重要的。”

  女職員見崔道紅快沒有手拿東西,硬是把長形的保溫瓶塞到她懷中。

  崔道紅想拒絕這從以前就沒間斷的委托,可一聽到所有事情都跟她的上司脫不了幹係,就實在找不出理由去嚴拒他們。

  若非總經理覺得不滿意,開口就是出名的一針見血,這些幹部也不會畏懼到不敢親自拿檔到他面前,就怕那老大看文件不順眼,就冷笑著叫人去死。

  若非他這上司長得英俊好看、肩闊頎長的身材如衣架子般出色,也就不會招惹公司整群女職員迷戀,而各項“傳情物”也就不會老是跑到她手上,要她轉交。

  “這是什么?”崔道紅繃著臉,納悶看著抱在懷中的保溫瓶。

  女職員先是竊笑,湊過臉來在崔道紅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崔道紅沉下臉,無言以對。

  “我是阿美,我想總經理對我的印象一定比較深刻。”

  崔道紅又是一陣無奈,老送這種東西,她對這女子印象也很深刻。

  “先謝了。”說罷便走出電梯,比起前面兩位的不安與害羞,阿美倒顯得特別得意。

  冷靜的表情依舊不變,可在心中的情緒卻似找不到最佳宣泄之處,而壓抑難受。

  電梯關上,再度攀升,停在企畫部門。

  崔道紅轉向惟一留下來的小何,幹脆地問:“何課長,你有什么要我轉交的?”

  “我只想鄭重問你一件事。”

  “請說。”崔道紅顏面稍稍緩和,因為她的手已經無法再拿任何物品了。

  “如果我告訴你剛剛電梯有屁味,你想是誰放的?”

  崔道紅看看周遭沒有其他人,說道:“我很欣賞你的勇於承認。”

  “喔不——”小何逸出一聲慘叫之後,走出電梯。

  崔道紅攢起眉頭,沒理會這怪人,一等電梯自動關上,她那冷靜的臉終於崩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臭臉。低頭瞧瞧懷中幾件委托物品,她更想破口大罵自己在公司的好好性格。

  崔道紅難看著一張白凈的小臉,到達最高樓層。

  這時間她的上司還未到達公司,除非是金氏財團主席,也就是總經理的姑丈,其他人根本沒有理由選在這時間上來找總經理。

  通常在這種十分確定只有她一人獨處的時候,她就像鼓著怨氣的氣球被戳破般瞬間爆開!

  “文、件、報、告!”

  崔道紅將業務副理的檔,砰地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前前後後加起來,欠我十八碗牛肉面的死業務副理!”

  大聲說完,再看看精美紙袋裏的圍巾。

  “圍巾……”嘴角冷笑。

  一枚飛彈發射。

  “巧克力永遠自己先吃光的範圓圓!難怪一直這么圓!”

  跟著,她臉色凝重地瞪著桌上的保溫瓶。

  “印象深刻……”她咬牙,顏面神經抽動。

  原子彈徹底爆發。

  “壯——陽——藥!”

  那個女子難道不曉得,天底下最不需要這種東西的,就是李辰傑這個女人不斷的風流男子!

  壯陽? 她崔道紅詛咒他最好精盡人亡!

  緩過情緒,她深深呼吸。

  明明不喜歡做的事,為什么不拒絕?

  就因為這些都跟他有關?

  明明很在意幫人傳情物,為什么不偷偷扔掉算了?

  就因為擔心被那精明的男子,看穿她心裏有多少介意的成分?

  明明喜歡他喜歡得要命,為什么不讓他知道自己堆積已久的暗戀?

  就因為害怕被情場聖王的他譏笑她的天真?

  她可以背地裏罵他千萬遍“你不該欺騙我的心”。但每當一見著張俊逸又充滿自信的臉孔,腦中吸引住的意念卻硬生生告訴自己,是她心甘情願。

  剛進公司,氣宇非凡的他立即吸引住她的視線,直至現在。

  發現他辦公時教人悚懼的獨特魄力,她的心便被侵入,亦直至現在。

  頻頻看見多數美麗高貴女子對他投射愛戀,自己無法跟她們比較的難受,更是直至現在。

  曾經因為工作努力,他約她到西區一家知名的法國料理餐館一同用餐。她還天真的以為,那會是不平凡的燭光晚餐。

  但錯了,那天下著大雨,淋了她一身溼……

  而他根本沒來。

  燭光晚餐的確浪漫不平凡,卻不適合平凡的她享用。

  不是他存心玩弄她,而是她沒有明白自己對出色的他是那樣不重要。

  現在,清楚了,徹底知道了,—顆心卻早已陷下不得抽拔,現在的她惟有隱藏不斷擴張的愛戀,以最認真的工作態度引起他的欣賞……

  垂下眼瞼,目光一掃桌上那些物品……也包括做濫好人幫忙拿東西到頂樓給她的上司,李辰傑。

  “崔秘書,好早的啦!”

  抬眼,眼前的男人皮膚健康黝黑,五官端正,像個好動兒,看領口那不太整齊的領帶,就知他穿不慣西裝。

  崔道紅正色,以最冷靜模樣面對突然出現在她辦公桌前的男子。

  “早,艾經理。”

  “叫我阿泰就好!”獨特口音中氣十足地衝出喉頭。

  是了,阿泰,一個居住在金家山莊的男子,有著原住民的血統,外表陽光開朗,說是山莊普通員工,卻讓董事長安插到公司翔林企業做事,任誰看來也知阿泰在金家山莊有特殊的地位。

  阿泰時常會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到總公司來,可崔道紅跟他不常說話,但感覺上阿泰給人的第一眼就是很好親近,不明白有些人為什么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渾身顫抖……

  “這是禮貌。”崔道紅突地想到什么,身子遽地一顫,“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阿泰眼珠子朝天—轉,笑道,“沒有,我剛剛帶耳機聽音樂。”

  崔道紅為此松了一口氣。

  “剛才有什么聲音嗎?”

  笑話,說出來,豈非毀了她氣定神閒的秘書形象?到時眾人怎么看她?最主要,一直欣賞自己辦事能力不帶私人情緒的總經理,會怎么想她?

  老天,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在乎他的想法。

  “什么也沒有,可能是我的錯覺。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我是來找表少爺的啦!”

  崔道紅知道山莊的人都這樣稱呼李辰傑,可這個稱謂,每回她聽起來就不是很舒服,他的身份是高貴的表少爺……而她卻是小小的秘書。比起他上司的職稱,這種稱呼似乎離她更加遙遠。

  “總經理不在,通常這時間他還不會到公司。”崔道紅如是說道,低頭由公事包取出幾份開會要用的資料。

  “表少爺不在?”

  崔道紅搖搖頭。

  “真的不在?”阿泰難以置信。

  “確實不在。九點半過後總經理才會來公司,向來都是這樣。”崔道紅以秘書會有的肅穆表情,堅定回應阿泰的詫異。

  崔道紅整理完開會要用的資料後,—起身就接收到阿泰“你在欺騙我”的凝重表情。

  這個人,好怪……

  “我真的沒騙你。”

  阿泰深深吸氣,緊抿著唇,瞪著離開辦公桌的崔道紅。

  崔道紅對阿泰莫名的不信任回以苦笑,“不好意思,我必須到會議室準備早上開會要用的影片,你可以繼續在這等總經理來沒關係。”

  阿泰見崔道紅就要離去,忙著道:“不是啦!早上明明是我,唉呀!”

  語猶未了,阿泰後腦勺便吃了一記小疼痛。

  崔道紅回頭一看,看不出所以然來,繼續邁著步伐。

  阿泰按著頭部,驚悚地東張西望,低頭發現一顆花生米。

  好像有人偷襲……

  不管它,剛想追上去解釋,馬上又遭到散彈式的花生米攻勢,外加贈送一罐蠻牛敲在他頭上!

  阿泰慘叫,忍著疼痛,擺出佛山黃飛鴻姿勢,異常認真道:

  “何人偷襲,報上名來……的啦!”

  “你表少爺我,李辰傑。”





第二章


 阿泰瞠目結舌,呆呆瞧著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由總經理專屬休息室走出來。

  俊逸非凡的五官掬著特有的自信笑容,跨著修長的雙腳,來到阿泰面前。

  仰慕他的人,會教他與生俱來的自信吸引去,更甭論那張英俊的臉龐,可若有心人能仔細去看其笑意,定會發覺這迷人的笑容裏,藏著如狐狸般的狡猾。

  是的,此人正是李辰傑,金氏財團的總經理,知名的企業家。

  “阿那個——”阿泰指向崔道紅走出去的方向。

  “我知道。”

  “阿這個——”阿泰再指向休息室。

  “我明白。”

  阿泰面容僵硬,臉上俱是問號。

  “很難理解對不對?”李辰傑劍眉一挑,明澈的黑眸若有所思地朝崔道紅離開的方向飄去。

  阿泰傻不隆咚地猛點頭。

  “這就是天才與笨蛋的分別。”李辰傑比出一根手指,不容置疑地強調,銳利的目光隨意瞥過崔道紅辦公桌上的雜物。

  “天才?”

  “我。”

  “笨蛋?”

  “這我不清楚。”

  “那還好……”阿泰嘆吐,與他無關,大感欣慰。

  “我只是在掙扎,你跟豬頭是不是可以劃上等號。”

  阿泰黑著臉,相當介意這個稱謂。

  這個表少爺,靠著一張完美俊臉,不說話迷死人,一說話毒死人。

  “阿泰,這圍巾送你。”李辰傑取出紙袋中的圍巾,圍在阿泰頸項。

  阿泰眨眨眼,表少爺溫柔的舉動,外加燦然的笑容,令阿泰有些欣慰。想不到,他挺會關心人的。

  阿泰在道謝之前,扭頭往透著傃陽的玻璃窗口看去。

  “表少爺,這幾天都很熱,春天快來了,我好像不太需要。”

  “我知道,我的春天也快來了,我也不需要。反正你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沒正常過,大熱天打圍巾也不足為奇。”李辰傑一面淡淡說,一面認真幫阿泰整理圍巾。

  阿泰才要反駁回去,又見李辰傑將類似盛湯的保溫瓶塞進他的雙手。

  “這也給你。”

  “給我?是什么?”

  “十全大補湯。”李辰傑誠懇道。

  “要送給我喝?”

  “不,我們都不需要,而且你太壯了,再喝下去當心精爆人亡,分給其他經理喝就行。”

  阿泰頻頻頷首,後來又覺得李辰傑好像有哪句話不對勁,忙著說:“我還是感覺怪怪的啦!”

  “哪裏怪?”

  “表少爺怪怪的……崔秘書說你向來這時候都不在,可是我們常常同一時間出門。崔秘書為什么要騙我?”

  “她沒騙你,她一直都不知道我早就來公司了。”

  “喔!”阿泰轉轉眼珠,像是開竅,卻又馬上納悶起來,“那你為什么不讓崔秘書知道你每天都很早來?”

  “因為我要看臺灣版的變臉。”李辰傑雙手環抱胸前,格外嚴肅。

  “好看嗎?”

  “有趣。”李辰傑笑意莫名加深。

  “我能看嗎?”

  “不能,版權歸我李辰傑所有。”李辰傑語氣夾雜 著驕傲。

  “表少爺說話愈來愈深奧,我很難搞得懂……”阿泰用力抓抓頭皮,腦子裏突然多添一團迷霧。“什么叫作臺灣版的變臉? 為什么你要看?

  又為什么不能讓崔秘書知道你一直在休息室?”

  “你不懂。”李辰傑攤開辦公桌上,業務副經理要崔道紅轉交的文件報告,沒多看一眼就畫個大叉叉,“把這個拿給業務部的副經理,記得叫他用滾的來見我。”

  “你不說怎么知道我不懂!”阿泰收下檔,非常不服氣地揚高下巴。

  李辰傑沉默一下,凝視崔道紅的座位,濃眉凝聚無人能臆測的認真,狡黠莫測的腦子在平靜表情的掩飾下,反復浮現消失將近一年的甜美笑容。

  “你很想知道?”

  “這是一定要的啦!”阿泰大力點頭表示其堅持。

  李辰傑給阿泰的問號太多,他不討幾個句號來滿足,是不會善罷幹休。

  瀟灑的笑容再度揚起,李辰傑拍拍阿泰的肩。“好,告訴你。”

  阿泰豎起耳朵,凝聽李辰傑即將道出的解釋。

  “我不清楚她為什么會這樣,所以我必須那樣才能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如果讓她知道我一直那樣,我就永遠查不出她怎么這樣!

  所以我必須偷偷觀察她這樣,我才能了解她到底怎么樣。”

  阿泰張大嘴,呆若木雞。

  “我這樣解釋,你懂不懂?”

  阿泰屏住呼吸,回想眼前的俊男說起話來向來沒好話,要是說不懂,豈不是被看扁?開玩笑,他阿泰也是有智慧的。

  “我——懂!”阿泰拉長音,吼叫出他的智慧。

  李辰傑嘆道:“你病得不輕,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懂?”

  見坐在議事大桌主席位,一身自信的總經理的俊臉平板,人事部門的主管這才停止報告,坐了下來。

  崔道紅見狀,忙不迭地為身旁的上司遞上下一個商討檔,一雙明眸悄悄注視他俊逸的臉龐,深信此刻認真聽下屬報告的他,絕不會發現自己的目光專注在他身上。

  看他,傲氣的劍眉、俊挺的鼻梁、銳利的黑眸、時常吐出信心滿滿話語的嘴唇,在她眼底,是那樣的銷魂完美。

  想他,出色的身份、眾多女性癡迷的笑靨,從不在她身上多停留的勾魂視線,在她心裏,是這么的刺痛心酸。

  然而,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跟著其他女性,期待萬般出色的他,願意注意到平凡的自己。

  可惜的是,那場被忽略的約會已道出自己容易被遺忘的事實。

  倘若當初,她不當真去赴約,或許現在,她還能懷著對愛情的渴望,絕非像現在這般,建立起暗戀的屋宅,老老實實地住在裏頭,走不出去。

  甚至,在裏頭酸楚地看著那群猶未收到拒絕的女性,恣意歡愉地在空間極大的等待中漫遊……

  “崔秘書,資料。”

  乍然回神,崔道紅抬頭,發現每位經理的目光焦點全在她身上,包括身邊俊俏的李辰傑。

  她呆了多久,看眾人的異常表情就知,她給予再多的解釋也無用了。

  “抱歉。”崔道紅漲紅著臉,將準備好的資料遞給他。

  “感冒了?”李辰傑疊起修長的腿,在女人小臉泛紅那一剎那,深邃的眸子陡地明亮起來。

  “一點點。”崔道紅沒對上司的詢問多作在乎,想那也只是問問,現在她該做的是整理剛才不慎紊亂的情緒。

  他現在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佯裝冷靜是惟恐他會看出她所有的心思,因為這男人的星眸,似面映照人心的鏡子,一被他看穿,便無處可逃。

  “章經理,你繼續。”崔道紅受風寒的沙啞聲音,清楚地傳進李辰傑耳裏後,他轉回頭去,指指其中一位中年男人。

  崔道紅小拳握緊,低下頭執筆忙做開會紀錄,以藏住心中悵然。

  果然,他當真只是隨口問問。

  待那小臉蛋悵然低垂後,諸位經理突然瞧見總經理英俊的臉孔若有所思,並起濃濃的劍眉,惹得大夥心生惴栗,惟恐下一秒被惡毒臭罵一頓的會是自己。

  “把你想修改的企劃,在下班之前擬份報告給我。”頎長的身形霍地站起,挂著笑容,神情與氣勢銳利到讓眾人戰戰兢兢。

  崔道紅依言快速在筆記本上做個會議總結,末了起身加快腳步,走在他高大的身後。

  “總經理、總經理!”企劃部的藍經理抹一抹偷吃一口早餐的嘴,趕上李辰傑,“那個報告,我想明天早上再交給您。”

  “為什么?”李辰傑挑眉詢問,接著聽到後頭傳來女子輕微的咳嗽。

  劍眉皺了一下,他沒有回頭,卻悄然緩下步伐,好讓後頭的小女人能輕松跟上。

  “我下午有事,我明天再交給您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

  “真的?”藍經理眨眨眼,相當訝異總經理突然變得好說話。

  “不錯,下午我也有事,我明天再開除你也可以。”

  “我馬上去寫!”藍經理臃腫的身材突然以驚人的速度在廊道消失。

  就在藍經理如超人般飛出後,跟隨高大身形後頭的小女人,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平穩的步履也因此停下,視線從容轉移到崔道紅身上。

  “崔秘書,你沒去看醫生?”李辰傑鎖定失去精神的小臉。

  “我想明天就會好了。”話猶未了,又是一個噴嚏聲。

  崔道紅幹脆捏起鼻頭,猜想他根本不是想關心自己,而是不斷的噴嚏聲讓他聽得不舒服。

  這男人,今天要是懂得注意到她每一個動作,以前就不會把跟她的餐約忘得一幹二凈。童話已碎,再多的美好猜想與渴望,都填補不了破碎的痕跡。

  “如果不舒服就別硬著頭皮工作。”

  “我會趁空檔去看醫生,不會影響工作。”崔道紅提振精神,對她的上司表現出自信滿滿的模樣,心裏卻暗罵:這姓李的,薄情寡義兼殺千刀!

  好看的臉龐因女子平淡的回應,而掠過一抹不滿。

  “那就好。”李辰傑繼續邁開腳步。

  跟在後頭的崔道紅當即垮下臉。果然是怕她影響工作!

  大——渾——球!

  心中罵的真有勁,不過面對他,也只能沒骨氣地展開辦公時專用的溫和笑容問:

  “總經理,我的行事歷上寫明,你下午沒事。”

  “我突然想到我有事。”李辰傑凝重地說。

  “那我立刻記到本子上,好預約客戶。”崔道紅從容取出記事本,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請問,是飯約嗎?”

  迷人的星眸直盯住因噴嚏而被擰得通紅的小鼻子,“不是,我要去醫院。”

  “醫院?”崔道紅愣了愣,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安,想他是出了什么問題,盡管老是得不到這男人的注視,盡管暗地裏罵他千遍萬遍,一顆心挂著的,仍是他……

  “總經理……你……哪不舒服?”崔道紅問的不自然,心裏充斥著不安與擔憂。

  “不是我,我很好。”濃眉再度挑起,俐落抓住她眼眸中的關切;緊抿的嘴唇為此挂著勾人心魂的笑意。“只是想帶人去醫院走一趟。”

  崔道紅聞言暗自吁了一口氣,梗在胸口的焦急即刻淡化,倏地,又因其言辭而揚眉動容。

  “帶人去醫院走一趟?”崔道紅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是自己嗎?剛才她不斷犯咳嗽……他注意到了?所以要帶她去醫院看病?是這樣的嗎?

  “開會的時候才想到,把中午過後的預約全放到明天,我下午沒空。”

  李辰傑交代什么,在耳際是這么模糊的掠過,現下的她只知道滿懷期盼地望著他看不出所以然的平靜俊容,問:

  “總經理,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要帶什么人去醫院?”

  說吧——就是你,你病了,我想關心你……

  他頓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心兒讓他的眼眸看得撲通撲通狂跳。

  僅僅一秒,期待像個難挨的折磨。

  “阿泰。”

  滿懷渴望的病容,瞬間刷白,拿著記事本的小手,差點當場將它撕成兩半。

  “崔秘書,還有什么事?”

  “沒有了,我先回辦公室整理資料。”崔道紅硬是牽動著嘴角泛起笑容,想邁開步伐,無奈舉步艱難,因為雙腿似是有股想轉回去踹他一腳的衝動。

  她真是個蠢蛋,怎么學一次教訓還不懂得乖,竟還妄想他總有一日會不再當她是平凡下屬,還妄想他的心中終有一天會有她的存在……

  殘酷的是,“阿泰”二字告訴她,自己不僅比不過他身邊迷人多姿的鶯鶯燕燕,就連一個男人都能輕輕松松得到他李辰傑的在乎與關心……

  難不成,在他心目中,她真的什么也不是?

  月眉深鎖,悵然這樣的暗戀是否永遠得不到一絲關切的同時,佇立在嬌小女人身後的李辰傑,環抱著雙臂,老讓人摸不透的平靜面容,此時毫無保留的散發著女性們一向渴望的凝視。

  “表少爺,我找你找好久的啦!”

  後方的聲音令他打住了思緒。頎長的身形轉了過去,盯著說話的男人,笑了笑,“阿泰,怎么還沒去分公司辦事?”

  “今天不忙,是有回去一趟,後來想到我還沒把湯發給這裏的經理,就又來一次。”阿泰誠然道。

  “你找我什么事?”

  “要中午了,找你吃飯去!”

  “又想我請?”

  阿泰答不出聲,只顧著抓頭傻笑。

  “也行。”李辰傑低下頭,以肯定的語氣道:“我知道你有帶刀,刀借我。”

  刀,是勇士的其中一個表徵,即便下山做事,阿泰仍是刀不離身。雖然這把刀經常被他拿來切水果、偶爾刮刮胡子,卻依然鋒利攝人。

  阿泰點頭,乖乖取出藏在腰際的刀——一把雕刻精美的短刀。

  遞給李辰傑後,阿泰在那張平靜的容顏看不出任何頭緒,“表少爺,你要這做什么?”

  李辰傑將刀子收進暗袋裏,頗具深意地往崔道紅剛消失的方向看去。

  “你別問。聽話,等會兒我帶你去用餐。”

  “明白的啦!”阿泰朝一直視為偶像的李辰傑立正敬禮。

  “這才乖,我們先去醫院,再去用餐。”李辰傑摸摸阿泰的頭。

  阿泰的表情與崔道紅一樣震驚,“表少爺哪裏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李辰傑語氣凝重道。

  “我很好的啦!”

  “可我一直覺得你不太好。”李辰傑攢緊雙眉,有點苦惱。

  “我身體很好,所以不需要去醫院!”阿泰拍拍胸脯以示強壯。

  “你需要。”李辰傑頷首,誠懇的笑意夾雜些許詭譎。

  “不需要!”阿泰猛搖頭強硬拒絕。

  “寶貝,乖,你真的需要。”

  高跟鞋聲不再響起,裹著黑色長褲的雙腳動也不動,無神的美眸定在已不見禮物的辦公桌上。

  崔道紅整顆心墜到谷底,早已失去紅潤的小臉更加無色。

  他把禮物拿走了,把一些根本不知誰迭給他的禮物收走了……

  今天慶幸有你幫我備份檔案,晚上請你吃飯。

  濃密的睫毛緩緩低下,白皙的手指若有所思的在桌上畫圍圈,腦海清晰記著怎樣都忘不了的對話及場景……

  是單純的公司飯約嗎?

  離開公司,你不是我的秘書,而我約你吃飯;就這樣。

  很簡單的回應不是嗎?可她當時興奮過頭了,沒多想;低沉感性的聲音迷醉了她,也讓人無法多想。就連現在回憶起來,她的嘴唇還是不自禁地噙著甜美。

  總經理,那……我們……去哪間餐廳吃飯?

  亞裏德餐廳。

  很好找的地點,不是嗎?可她等到餐廳打烊,外頭下著大雨,淋了一身溼,他沒來就是沒來……

  可到了隔天,她沒勇氣問他是怎么回事,反倒是他主動問自己那天去了沒。

  一個女人被放鴿子已經夠慘了,若再承認自己傻傻的等了一晚,那豈不是更難堪?所以,她也不太老實的說臨時有事,忘了跟他的約定。

  回想起來,落寞的眼睛還是忍不住泛著淚光。

  好諷刺,成天跟在他身邊的秘書,他不重視;一些女性員工送他的愛心禮物,每回他問也不問就收下。惟獨跟她的餐約忘得一幹二凈,惟獨對她的病痛不理不睬。

  如果他不這么迷人,那該有多好?如果自己不要為了想接近風雲企業界的他,而進入金氏,那該有多好?

  如果……還談什么如果,現在的她,早已無法自拔了啊……

  “崔秘書,整點了,不去用餐嗎?”

  崔道紅揉揉鼻頭,帶著頗重的鼻音回應出現在門口的女專員:“我回家吃。”

  “你懂得做菜啊?”女專員為之驚嘆,畢竟現在喜歡料理的職業婦女不多了。

  崔道紅搖頭,“不會。好難吃。”

  “可你說要回家吃……”女專員好生不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自己找苦吃,總比人家給我苦頭吃的好。”仍是那張平板的表情。

  “唉?”

  崔道紅沒多給解釋,默然收拾桌上的檔,提起皮包,點了頭便轉身離去。

  對方聽的莫名其妙,崔道紅心裏卻明白不過。

  今天生了一場大病,被人忽略到連自己都快忘了感冒的痛苦,會議上看他的次數比以往多了幾回,盼望著那張俊臉就算只是轉過來看她一眼也好。

  無奈,他寧可把注意力全數集中在兩個小時的會議,也不願分一秒鐘看一位跟在他身邊快一年的女秘書一眼。

  這樣的苦,遠遠超過她難以下咽的料理。

  進入電梯,獨自面對空蕩的空間,這時間,辦公大樓的人都去找尋屬於他們的餐會,也許熱鬧、也許溫馨,又或許幸福,卻都不屬於時時被忽略的她。

  她比誰都還想有個固定又充實的餐約,比誰都還想有個伴侶看著她說話說到開懷大笑,但她偏偏要將人選設定的如此出色!

  她誰不渴望,偏偏去渴望李辰傑,縱使有過多的孤寂,當真是自找的。

  回家炒盤毒藥吃吧,崔道紅。

  電梯一到地下停車場,她信步朝專屬的停車格走去。

  動作熟稔地掏出車鑰匙,正想打開車門,本來沒精神的雙眼愈瞪愈大。

  不會的……她有這么倒楣嗎?

  視線往下移,隨即驚愕地張大嘴,跟著大叫:

  “我、的、輪、胎!”端莊的面具頓時拋去,替換上來的,是歇斯底裏的吼叫:“誰把我的輪胎刺破!是誰!這天殺的!”

  停車場的管理員在遠處聽見氣憤的尖叫,立刻跑來一探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這么回事!”氣憤過頭了,崔道紅一時無法收斂情緒,在家中的真實性情便赤裸裸地表露出來。

  “崔小姐?剛剛是你在吼叫?!”

  “我的輪胎無緣無故被人刺破,我不叫難道你叫嗎!”

  管理員因太過震撼而沉默。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他平時認識好聲好氣的崔秘書,看她現在的樣子,好像氣到會揍人……

  “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渾球刺破我的輪胎,我一定——”

  “一定怎樣?”

  崔道紅緊握的小拳頭停在半空,面對管理員驚詫又惶恐的表情,她也跟著呆了。這時才發覺,自己適才完全失態。

  “我開玩笑的。”崔道紅趕忙斂起激動的情緒,恢復在公司氣定神閒的模樣。

  “你剛剛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啊!”管理員退後一步,惟恐這女人突然踹他一腳拿他出氣。

  “真的、真的只是跟你開玩笑,好不好笑?”

  管理員繃著臉,“好冷……”

  崔道紅按捺住想揍人的衝動,悶哼一聲,語氣低沉地問:“你在這裏有沒有看到什么人經過?”

  “中午時間一到,來開車的人多了,晃來晃去,哪記得那么多,要是監視器沒壞就好了。”管理員如是說。

  “監視器壞了?”

  “是啊,壞了兩天了。”

  崔道紅緊緊咬牙,感冒難受也就算了,咳半天得不到某人關心就當是習慣了,輪胎被人刺破也該自認倒楣嗎?

  “要不幹脆報警讓員警來處理。”

  “報警?”崔道紅猶豫一下。

  這種事不僅麻煩,查不到頭緒不說,屆時還讓全公司的職員誤以為,她做人失敗到車子遭人破壞,若事情傳到李辰傑耳邊……

  天……她已經不被他重視,可不想努力塑造的好秘書形象,因此慘遭摧毀。

  思及此,她莫可奈何地嘆道:“我看算了。”

  管理員撫著下巴,一邊繞著車子,一邊碎碎念著:“這么好的車,四個輪胎換下來一定不少錢……”瞥一眼莫名蹲下身來的崔道紅,“崔小姐,不打電話叫拖吊車嗎?”

  崔道紅背向他,動作麻木地打開手提包,瞧一瞧手機。

  都已倒楣成這樣,這一點,也沒什么好驚訝的。

  “手機沒電……”

  管理員見她沮喪地踏在車旁一動也不動,再問:“那叫部計程車去車行。”

  崔道紅還是背向他,不帶希望地打開皮夾,未幾,一臉絕望。

  “我只剩一百塊……”

  “錢不是問題,我有。”管理員豪爽道。

  “真的?”崔道紅霍地站起,神色好轉些許。

  倒楣無所謂,因為這世界,好人還是存在的!

  “嗯,你等等。”管理員掏掏左邊口袋,拿出錢來放到她手心——

  二十塊。

  崔道紅垮下臉。

  “可能在別的口袋,等等。”掏掏右邊口袋,拿出來放到她手心——

  十塊。

  崔道紅顏面神經局部抽動。

  “我想在另一個口袋,等等。”最後掏掏暗袋,拿出來放到她手心——

  兩塊。

  崔道紅臉色已經發青。

  “告訴你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我突然想到我買麥當勞花掉嚕。”

  崔道紅無言以對。

  通常在這種情況,很容易引入犯下殺人罪行。

  管理員沒多注意什么,正要轉身走人之際,瞧見崔道紅後方出現一部全公司職員再熟悉不過的高級轎車。

  他臉上泛著希望因數,興奮地對崔道紅說道:“再告訴你一個歡天喜地的消息,你有救星出現了。”

  正想掉頭回公司打電話找朋友求救的崔道紅,短時間反應不過來,一轉身,名貴的積架就已停在她身旁。

  熟悉的車子輕易就教崔道紅整個人愣在原地。

  她很清楚這輛名車的主人是誰,狂亂怦跳的心兒就是最好的證明。

  車窗緩緩搖下,握著方向盤的男人側過頭來,用極俊美的五官面對他們,醇厚的嗓音發出相當冷靜且平板的話語:

  “出了什么事?”

  崔道紅屏住呼吸,垂首掩飾慌亂不安,身子稍稍退後,設法用身體遮掩自己車子的糟糕狀態。

  誰在這時候出現,她都可以不慌亂的,但,偏偏他是——

  李辰傑。


第三章



 崔道紅悄悄斜視管理員一眼。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千萬不能說……

  “崔小姐車子的輪胎被人刺破了。”

  天哪……

  李辰傑神情異常平淡,掃過她難為情的模樣,問道:“沒有備胎嗎?”

  崔道紅趕緊看一下嚴重的車輪。別提了、別再提了,拜托……

  “沒用啦,四個輪胎都被刺破,是四個!”管理員特別強調。

  地啊……

  “那可真是糟糕。”李辰傑輕嘆。

  現下,崔道紅很想找個洞鑽進去。

  “當然糟糕啦,總經理沒看到崔小姐氣到臉色很難看嗎?”

  崔道紅猛地抬頭,瞪大眼看向管理員,呆住。這跟你比較有關吧!

  “你還沒用餐?”李辰傑看著她,管理員多說什么,絲毫轉移不了他停在崔道紅身上的視線。

  崔道紅搖搖頭,想哀嚎,卻又被尊嚴逼得必須保持鎮定。

  他會不會覺得是她做人太失敗,才會遭此下場?

  老天爺……空出一個無人境地讓她大聲吼叫吧!

  正胡亂想之際,李辰傑撥了電話,替她聯絡上修車廠的人員。

  “修車廠的人馬上就來,你搭我便車。”

  聞言,崔道紅略微吃驚,像突然接受莫大的禮物,渾身不自然。“怎么好意思麻煩總經理。”

  “沒關係,反正順路。”他推開車門,示意她坐進車裏。

  一顆心才剛飛上天,就猝不及防地被踹了一腳,直接掉到谷底。

  “我家很遠的,不太方便。”她瞧瞧空蕩的副駕駛座,其他美麗女人或許可以大大方方坐進他的車,而她卻只能是“順路”。

  “那就一同在外面用餐,可以省去時間。”

  慢了一拍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說來說去,你李辰傑不會為了我這小小秘書,特地花工夫去接送。

  也許,我不上車,你也會覺得沒差。

  “謝謝總經理,但我還得空出時間去看醫生。”

  “正好,我要帶阿泰去醫院,你也順便去看一看。”

  崔道臉色突然難看,胸口悶痛。

  正好?順便?阿泰早上還像只活蹦亂跳的臭猴子,我在你這無情冷血的男人身邊咳了老半天,竟討到順路小姐、正好小姐、順便小姐的打擊?

  李辰傑,你不是人!我就算咳到吐血也不會****的車!

  喜歡你是一回事,談尊嚴又是一回事!

  頎長的身材走下車,筆挺的裝束散發著英姿來到她跟前,優雅地打開車門,掬著人們慣見的瀟灑笑容,徐緩吐著溫文卻又不容拒絕的話語:

  “上車。”

  俊逸的模樣似有強大魔力,牢牢勾住她的眸子,看得她思路紊亂;簡潔的二字猶如溫柔的命令,強悍攻佔她的心房,聽得她身體酥麻。

  當小女人的矜持就要為之軟化時,理智再度蘇醒,發出嚴正抗議。

  不行,崔道紅,抗拒他!你不能當順路小姐,拿出你的尊嚴!

  記住,尊嚴!

  崔道紅在心中拼命吶喊的同時,隱約聽見車子關門聲。

  回神過來,才知,她的尊嚴非常沒有骨氣……

  她何時坐上車的?

  丟臉啊……就為了那張俊臉對她這樣笑一笑,就不知什么叫作矜持!

  不過話說回來,這還是頭一回搭他的車,雖然是挂名“順便”,想來仍是有那么一絲甜蜜的滋味。

  崔道紅眼珠子轉溜,偷偷瞥他一眼。

  他神情悠然,修長的手指開啟音樂,心情似有無比的愉悅;反過來,崔道紅卻因為距離突然的拉近而無所適從。

  以往她悄悄凝視他,周圍寬敞,縱使時常險些被他發現,也是有驚無險,因為她很快就能找到出口閃避;此時,車裏的空間狹小,喘不過氣,只能憋在胸口,憋著憋著就全身難受,卻要拼命掩飾,惟恐下一秒,聰明的他就會發現她不自在的原因。

  “需要開冷氣嗎?”

  他突然送了個問題給紊亂中的崔道紅。

  “謝謝總經理,我想不用了。”崔道紅靦腆地淡笑。

  是有點熱,她的心頭熱,只要他低沉感性的聲音一落人她耳裏,就遽地轉為奇異的熱流,傳遍全身。

  李辰傑微微側頭,紅通的小臉清楚映人星眸。“我想你需要。”

  大眼上濃密的睫毛眨了眨,他的話裏,倣佛洞悉了她的內心,同時熨燙著緊張的情緒,可看那張平靜的臉,卻又尋不著任何異常。

  驀地,後座蹦出來一個男人,可憐兮兮地哀嚎,且不停的打哆嗦。

  “表少爺,崔秘書需要,但是我不需要啦……冷……”

  崔道紅為之瞠目,小嘴呆呆微張。“總經理,艾經理他——”

  “我要載阿泰去醫院,他自然會在車上。”李辰傑沒回頭,直視著前方轉彎道路,由身邊女子語氣中的驚訝,就明確地知道她要問什么。

  崔道紅端詳阿泰的臉,二度吃驚。“總經理,艾經理他——”

  “被人偷襲。”李辰傑平淡道。

  崔道紅震驚地杏眼圓睜,凝視著阿泰臉上的多處瘀青。

  後座的阿泰一聽,大聲抗議:“什么叫被人偷襲!”

  “那么……艾經理……”崔道紅滿臉困惑,“對方是正面攻擊你?”

  “左邊攻擊!右邊攻擊!全面攻擊——的啦!”

  阿泰嘶吼的同時,還不忘看面無表情開車的李辰傑一眼。

  崔道紅依舊不得其解,月眉緩緩擰起。他這么強壯,竟還意外遭此慘狀,總覺得再問下去,外表受傷的阿泰連帶內心也會受傷了。

  阿泰一吼完,李辰傑打破沉默說:“你預約幾點?”

  崔道紅轉了手腕,快速看清楚表上的時間,“沒這么早,中午醫生用餐,我約一點多,本想說跟總經理請一個小時的假,兩點半再回公司。”

  崔道紅說罷,按捺不住咳了幾下。

  “那就取消,跟阿泰去同一間。”李辰傑悄悄伸手,以自然不引注意的動作將溫度調高。

  “現在這時間醫生有看診?”

  燦爛的陽光透進車裏,李辰傑笑咧的嘴,顯得異常迷人。“我去一定有。”

  好不容易平靜的眼神,因為這張無瑕的容顏而發亮,移不開,每看一秒,都是揪心。

  為何這張笑顏不是二十四小時為她綻放?

  為何他誰都注意得到,卻偏偏會忽略她?

  心動的剎那,好想大聲告訴他,我喜歡你,真的。

  就怕緊接著,他會淡漠回應她,別做夢了,傻瓜。

  她可不可以突然變成灰姑娘,討他鐘情疼惜?

  他能不能不要是億萬企業家,與她貼近對望?

  末了,她低下視線,測出彼此之間的距離,眼底溢滿悵然——

  他明明坐在她身邊神態閒適地開著車,而她卻感覺自己是在對岸,辛苦的吶喊喜愛他的言語。

  而他聽不到,就是聽不到。

  女護士推推眼鏡,走向趴在桌上、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

  “唐醫生。”

  男人呻吟一下,調整姿勢,修長的腿慵懶地松放,繼續睡。

  “唐醫生,休息時間到了,你要在醫院餐廳用餐,還是到外頭?”

  男人打了個呵欠,瞇起眼睛,看得助手臉蛋像紅蘋果似的,接著又將端正的臉理進雙臂中,說道:“我還有病人……”

  “單子上沒有呀!”護士正巧拿著名單核對。

  “臨時來的,沒預約沒挂號,有異性沒人性的那種……”

  護士雙眼登時明亮,兩頰比先前更加彤紅。“是不是身高一百八、西裝筆挺、長得很有明星臉的男人?”

  唐醫生兀自懶懶趴著,睡意未消,認同地低應一聲,加以糾正:“聰明,不過你要離這種人遠一點,人面獸心是這男人的基本寫照……”

  護士展露羞答答的笑意,霍地眼角掠過一簇妒火,“是不是還帶個外表秀氣、穿白色套裝的女性?”

  這回換唐醫生笑了笑,語氣愉悅地說:“那是他的秘書,見過她一次,是個很識大體的女人,愈看愈教人……舒服。”

  語罷,唐醫生莫名感到背後出現一股陰側側的氣流。

  護士容色倏轉驚愕,“啊,另外還加只黑色猴子。”

  “什么叫猴子!我哪裏黑的啦?!哪裏黑?!”

  抗議聲大起,使得唐醫生的肩頭為之一震。他起身,撥撥頭發,轉身之餘,毫不遲疑地脫口:“來了怎么不出聲?辰傑。”

  李辰傑走向前一步,站到與自己相同高大的唐醫生面前,促狹似的笑道:“我一向習慣站在你背後不說話。”

  唐醫生刻意避開李辰傑的視線,但無論他怎樣躲,都躲不掉李辰傑沒來由的殺氣。這朋友……何時得罪過他?

  一旁的阿泰死抓著護士不放,認真又激動的討論猴子問題。

  “唐孟奇,我還要去吃飯,先看病。”

  對方倒抽一口氣,咬牙道:“我現在就很飽是不是?”

  李辰傑這朋友,千不該萬不該的讓他交上了,自己更好死不死的兼差做金家的家庭醫師,最委屈的是,這間醫院最大的出資人還是李家的親戚,除了自認倒楣,沒別的可做。

  褪下白色長袍,唐孟奇持著聽筒,走向阿泰。“來,深吸氣。”

  一只手突然出現,抓住唐孟奇。

  “做什么?”唐孟奇抬眼瞧瞧出手妨礙他的李辰傑。

  “弄錯了。”

  “唉?”

  “不是這位,是那位。”李辰傑目光飄向佇立一旁不發一語的崔道紅。

  突如其來的注視令崔道紅胸口悶塞,豎起耳朵,可,那兩個男人說話聲太小,實在聽不清楚他們在談論什么,令她被瞧的有些不自在。

  唐孟奇雙眉詫然一挑,“不,這個比較嚴重。”

  “先看那個。”

  “我覺得這個比較嚴重。”

  抓著唐孟奇的大手力道驀地增強。

  唐孟奇瞇起眼眸,立即由李辰傑的堅決發現真正的原因。

  跟著,唐孟奇笑開了臉,轉向崔道紅,“突然覺得應該仔細瞧瞧崔小姐的臉色為何這么蒼白。來,崔小姐,請到這邊坐。”

  “不是要先看艾經理嗎?”崔道紅茫然問。

  “你比較需要關心。”唐孟奇心想,這句話由某人來說會適合些。

  “可是他剛剛還流鼻血……”崔道紅筆直指向阿泰的嚴重狀。

  李辰傑按著她的肩頭,要她乖乖坐著。“聽醫生的話不會有錯。”

  “那一個把他帶到醫療室擦藥。”唐孟奇吩咐躲不開阿泰糾纏的護士。

  護士無奈頷首,舉步走到門口。

  阿泰捂著紅腫的鼻子追出去,繼續與她研討關於猴子品種的深奧問題。

  “崔小姐,把扣子解開。”唐孟奇展現出醫師的氣勢,語氣溫柔道。

  某張俊臉頓時失去自然笑靨。

  “喔,好。”崔道紅低下頭,心想,當著兩個男人面前解開扣子,好不自在啊,尤其是有李辰傑在場。

  說真的,她還從未在他眼前袒胸露背過,雖然自認自己是沒什么可看性,但,面對喜歡的人,或多或少總會有些難為情……

  呃,又胡思亂想什么,也許人家根本懶得多看自己一眼……唉!

  待散去忐忑的思慮,崔道紅便依言解開領口的鈕扣。

  正當唐孟奇準備將聽筒往敞開的領口放去之際,強而有力的大手再度抓住唐孟奇。

  “你又有什么問題?”唐孟奇發覺這老兄的問題比病人還多。

  “你要做什么?”

  唐孟奇拿著聽筒的善良大手,在一雙迷人的星眸裏似被看作色魔賊手。

  “聽診!”唐孟奇如是道。

  “你的手不是扭到了?”李辰傑輕語,卻透著讓人發顫的詭譎氣息。

  “沒有哇!”唐孟奇煞有介事地回答。

  劍眉攢了起來,給予“數到三不收手!我就剁了它”的駭人暗示。

  唐孟奇認識李辰傑多年,他是怎樣的人其他人或許不了解,他可不敢裝糊涂。這朋友,表面上是個英俊瀟灑的迷人男人,私底下儼然是惡魔轉世,不與這男人作對絕對是明智之舉。

  當下,唐孟奇的手像彈簧一般彈回去,還很聽話的把雙手舉高。

  崔道紅狐疑地看一看李辰傑,再看一看莫名做投降動作的唐孟奇,“是不是不用看病,去拿藥就好了?”

  “我也想當神醫,不用診斷就能開藥給你。”

  “那請唐醫生幫我看看,我這兩天老是咳不停……”崔道紅一面說,一面解開第三顆鈕扣。

  誘人的鎖骨一暴露,跟著便產生男人難受的深呼吸聲。

  “抱歉,我手受傷,沒空!”唐孟奇猛搖頭,勤勞的高舉雙手,忽然間覺得屁股癢,盡情的抓三下。

  秀眉納悶深蹙,這句話是從一個醫生口中說出來的嗎?這個醫生,很是反常。

  “那……我想……”

  崔道紅因久久想不透這怪異現象,才想說隨便拿個止咳藥算了,唐孟奇忽然將吃飯的家夥,遞給站在一旁的李辰傑。

  “這好辦,兄弟你來,我聽。”

  這樣也成?神。

  “什么?”李辰傑望著白裏透紅的頸項怔了好半晌,理智與邪念因過分爭鬥,使得俊美的臉龐難得緊繃。

  直到見崔道紅緊張地深呼吸,挺出渾圓的部位之時,男人的邪念立刻佔了上風,將理智殺的片甲不留!

  “唐孟奇,你聽,告訴我位置。”

  持著聽筒,不由分說地就往崔道紅胸口貼近。

  崔道紅愕視著修長的手往自己胸口靠近。意外的親密之舉,驚的崔道紅倒抽一口氣,蒼白沒有精神的小臉,迅速變成讓人想吃一口的通紅小蜜桃。

  “這個……總經理……我應該可以自己來……”

  “崔小姐,我只要你放自然、放輕松,我才好聽出你哪裏有毛病。”

  大手一觸碰到她的肌膚,呼吸道瞬間阻塞,使得她全身僵硬。

  這要她怎么放松?當一個男人的手觸摸自己,任誰也做不到輕松以對啊,更何況是一個她暗戀已久的男人?

  “辰傑,右邊一點。”唐孟奇一只手懶洋洋地托著下巴,心裏卻充斥有趣心態看待這兩人。

  修長的手指向右滑去,蜻蜓點水般撫過女人粉嫩的肌膚,暗藏的火焰熨燙了粉色薄皮下的心頭。

  崔道紅不禁微顫一下,心臟直跳個不停,兩眼呆愣望定李辰傑無比平靜的俊顏。

  “嗯,有雜音,氣管是出了點毛病。”唐孟奇打了個哈欠,疊起長腿,悠哉說道:“辰傑,座標下三,左二。”

  李辰傑不疑有他,迅速轉移到唐盂奇指定的位置。

  崔道紅為之低呼一聲,黑白分明的大眼猛地睜得鬥大,兩頰上的紅暈更是快速擴張到耳根。

  當修長手指輕觸到豐滿又柔軟的危險區域時,男人的喉結微微滾動,深邃的眼眸閃過一道火焰。

  “辰傑,轉右邊頻道一下,我聽聽。”唐孟奇透著不懷好意道。

  李辰傑冷睞唐孟奇一眼。

  唐孟奇給予得意的笑容,鎖定好友莫名冒汗的額頭。“崔小姐心跳好快啊!”

  “是……我想是空氣不流通……”崔道紅強硬地擠出微笑,隨著胸口大手親昵的遊移,她的身體更是為之燒燙。

  但見大手的主人一臉平板,沒有異常表情,崔道紅那高溫中的悸動,便又下降大半溫度,更伴隨著些許失落感。

  “這倒是,醫院開了空調,你的總經理居然在流汗。”唐孟奇扯下聽筒,驚嘆一聲。

  暗地裏,一記陰寒目光如刀刃般射向唐孟奇,若可成形,早已瞬間將唐孟奇砍下十八刀。

  “到底好了沒?”李辰傑低沉著聲音問。

  崔道紅抬頭,發現李辰傑的眉頭皺得好深好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很無奈?沒想到……連貼近自己,他都顯得不耐煩……

  “好了。”

  唐孟奇語畢,大手便快速收離。

  崔道紅見狀,又是一股難挨的酸楚。

  “崔小姐,張開嘴巴我看看。”唐孟奇一邊診視,一邊說道:“這咳嗽應該有好幾天了,東西吃得下嗎?記得多喝溫開水,辣的食物別吃。”

  “嗯……”崔道紅眼珠思忖地轉了轉,不經意發現本來站在她身邊的高大身形,不知何時不見了。等唐孟奇一閉起嘴巴,就忙著問:“總經理他去哪裏了?”

  “大概去洗手間吧。” “你怎么知道?” “他需要冷靜。”唐孟奇側過身,動作自然地寫下診斷書。

  崔道紅沒去猜想他言辭中的意思,反倒注意起唐孟奇揮筆自如的手,狐疑地詢問:“唐醫生,你不是扭到手?”

  唐孟奇容顏一僵,隨即打開手掌震驚道:“喔,這真是太神奇了,傑克!我的手居然沒事了!”

  崔道紅沉默以對,滿腹疑慮的斜睨他似中樂透的驚喜表情。

  唐孟奇一感覺出崔道紅的猜疑,從容地以誠懇又真摯的表情給予解釋:“我沒開你玩笑,剛才我的手真的不太舒服,早先還會顫抖,辰傑可能擔心我借機吃你豆腐,所以……你明白我的苦衷。”

  “真的?”崔道紅怎樣想就是不對勁。

  “這是當然的。”唐孟奇側頭悄悄吁一口氣。

  才要接受這牽強的解釋時,崔道紅突然臉色一變,她終於知道哪裏最不對勁了,忙問:“唐醫生,你剛剛是不是說……總經理是因為擔心我被你吃豆腐,所以才……是不是這句?”

  “好像。”靈活銳利的眼睛變得不太確定地飄來轉去。

  期待的神色登時僵硬。

  “應該。”油滑的雙唇猶豫地撇了撇。

  愉悅的笑容立即逝去。

  “是男人都會關心這一點的。”末了,理所當然地比出手指強調。

  轟然的打擊當下重落。

  崔道紅緩緩低下頭,難以掩住心中落寞黯然。

  看吧,她又喜歡多猜想,每在一次失望過後,決定麻木時,往往又誤認另一道璀璨光明是為她而啟。

  方才為她身體制造過火熱的男人走了進來。為此,她不禁多看氣定神閒的他一眼。

  唐醫生說的沒錯,是男人都會替嬌弱的女人著想,更甭論李辰傑是個女人趨之若鶩的極品男人。

  “病看好了?”李辰傑莞爾笑問,表情恢復原本的泰然輕松。

  “差不多了……”崔道紅點頭點的有些無力。唐孟奇打著鍵盤,傳輸資料到領藥口。“那現在可以去拿藥了。記得飯後吃,睡前再服用一次。”

  “我知道,謝謝。”崔道紅轉了身,卻發覺李辰傑似乎沒有要離去的動作,她不解的朝他看去。

  李辰傑看出小女人的疑惑,一手放人口袋,平靜的語氣下暗藏著誰都瞧不出的心思,“你先去拿藥,我有話要跟唐醫生談,談完我很快就過去。”

  崔道紅陡地呆然,聽起來明明平板沒有絲毫情愫的字句,為什么進入她耳裏,竟奇妙的溢出幸福甜蜜的滋味,恰似男女朋友的暖昧對話,原先悵然難受的感覺,瞬間就教這沒來由的話語給消滅殆盡。

  是她又多想了嗎?可,踏步之餘,步履有股無法形容的飄飄然,回頭瞧那抹一直認為好遙遠的高大背影,忽然間,好像離她好近、好近,而她的心,好暖、好暖……



第四章



唐盂奇凝視李辰傑頭發上多出來的水滴,調侃著:“跑去洗把臉,應該涼快多了,你也算是沒事找罪受啊。”

  “我有話問你。”李辰傑沒回答他,反而異常肅穆地盤問,同時伸手把門關上,並將臺燈轉往唐孟奇的好看臉孔,營造出刑警拷問罪犯的氣氛。

  唐孟奇惴栗的退後一步。他可不愚蠢,李辰傑身上散發的不友善氣味他早發覺了。

  “長官,我跟你之間有親密到需要關起門來聊事情嗎?”

  “我問你,上個月十號我們在餐廳碰面,你的眼睛看哪?”

  “長官,你跟客戶坐我隔壁桌,我點龍蝦餐,我當然是看龍蝦!”唐孟奇正襟危坐,燈光刺跟到讓他心虛的左閃右閃。

  “記得我旁邊坐什么人?”李辰傑雙手環抱,繼續盤問犯人。

  “不是跟你談生意的禿頭嗎?”

  “給我老實點,為何我的秘書會讓你覺得舒服?”

  唐孟奇沉默,拉著椅子退後,見還是躲不掉李辰傑眼神淩厲的逼迫,他再沉默,再返後,等到退無可退,便哭喪著臉說:“長官,別這樣,小的也是今天才明白崔小姐不能多看一眼,我有錯,我認罪。”

  “你知道?”李辰傑劍眉軒動,笑意夾雜著凜冷。

  “當你朋友可不是當假的。”唐孟奇瞧李辰傑收斂起詭譎的氣流,身體才放松,“她望著你時,很不尋常。”

  “我知道。”簡短的三個字,肯定到不許有人反駁。

  未幾,又見那素來自信傲人的俊臉,浮現一絲罕見的苦惱,唐孟奇便替他介面:“有很多事,她卻什么都不知道,對不?”

  李辰傑默然一會兒,轉了身,寬大教女人忍不住想依靠的背影,被著隱藏多時的無奈,“我只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事?”

  “這你不必知道。”李辰傑往門口邁去,給予絕不通融的神秘微笑。

  大門一開,即見嬌小的熟悉身影在不遠處躊躇不前,似從未遠離過。

  “怎么了?”李辰傑莞爾一笑,大步走向崔道紅。

  “我……”崔道紅難為情的咬一咬下唇,“我們剛剛是從側樓走來的,沒看到指示牌,所以不知道怎么走去大廳領藥……”

  “我談完事了,走吧。”

  親切的解釋與只有一步之隔的親密距離,教她難為情的滋味又多添幾分含蓄和濃鬱的甜美。

  “好,我先跟唐醫生說聲再見。”

  一記冷光由崔道紅背後發出,淩厲射向站在門口的唐孟奇,嚇得他趕緊大力關上門,杜絕她友善的道別。

  崔道紅疑惑地轉向在自己身後的李辰傑,“唐醫生怎么了?”

  “他長痔瘡,所以情緒容易暴躁。”李辰傑正色說。

  崔道紅懷著喟嘆點點頭,十分接受這悲哀的解釋。

  “那么,總經理,不用等艾經理嗎?”

  “他還在擦藥,我們可以在車上等。”李辰傑愉悅的神色悄然浮現莫名的不滿意。

  小手,瞥見手表上即將超過中午休息的時間,剛想開口說什么,肚子竟選在這時發出咕嚕嚕的哀嚎。

  周遭走過一些探病的人,談話聲倒也不小,比較起來,那平坦的腹部所發出的聲音,是再細微不過了,可,李辰傑卻停下腳步,回頭看的不是大聲交談的人群,而是身邊明顯不知所措的小女人。

  “你餓了?”

  “不是。”崔道紅用力搖頭否認,孰料肚子又不爭氣的咕嚕嚕叫,使她尷尬地低下頭來,不敢接收他的視線,朱唇仍舊固執地抗拒這事實:“我不是很餓,只是開水喝太多——”

  咕嚕嚕……咕嚕咕嚕……

  肚子的抗議聲,這回清楚到讓她想去撞墻。短時間,教她整理不出要以什么心情面對他。

  “我想……我是真的餓了。”

  難挨的羞赧令崔道紅不自覺地卸下精明幹練的外表,而低垂的小臉全然沒發覺,這副小女人嬌羞可愛的模樣,盡收男人炯炯的星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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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他該徹底改正他的個性?
  
她算葉根蔥啊?
  
只不過是個供他使喚的下人罷了,
  
竟敢這么大不慚的跟他說話?!
  
難道她不知道她站的地方是他秦家的地盤嗎?
  
就算是新來的也該知道他是她的主子!
  
臺面上臺面下想倒貼他的女人多如螞蟻,
  
她是算聰明,懂得用“激怒”他來當創意——
  
什么?!不要他的錢?只要他一句道歉?
  
去!他這輩子還不知道“道歉”這兩個字怎么寫,
  
更何況他在上她在下,熟重熟輕還分不出來嗎!
  
該死的!她就這么堅持是他的錯?!
  
很好!在讚美她不怕死的勇氣之首,
  
他是該給她點警告,讓她知道招惹暴君的後果——
  
怕了?想全身而退?他絕對會讓她全身都“褪”的一幹二凈——




男主角:秦丹


女主角:邱詠親



第一章



“謝謝您的光臨!”

  百貸公司珠寶專櫃的櫃臺小姐,朝剛刷下驚人價目的客戶深深鞠躬。

  “嘆,美華,多少多少?”對面皮件櫃的同事好奇地跑過來詢問。

  這便是大多百貸公司員工非假日時的工作模樣。

  但她們忙裏偷閒的機會真的不多,其工作地點可不是一般百貨,而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百貨,由企業界極富威名的“風海企業”管理,就夠教人驕傲的了,更驚人的是,“風海”又納為國際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富龍集團”的關係企業。

  不管是擔任什么職位,只要是“富龍”或者是“風海”,又或者是其中一間分公司的員工,頭上就有如頂著光環般,炫目得使人心生嫉妒。

  只不過,“富龍集團”結構龐大,旗下子公司多到復雜,若非高層職員,一般員工根本不曉得這么多事。反正只要能進得了這間百貨上班,任誰都開心極了,哪還有心思去在意總公司與其他公司有何關係。

  畢竟,他們手棒著的,是裝滿比任何公司都優渥的薪水的金飯碗。

  “真要命,一口氣就買下一整套,耳環、項鏈、戒指,全都包下了。”美華呆呆盯著帳單上的數字,托著下巴咕噥著:“我要是有錢就好了……”

  “遞名片給他時,有沒有在背後留下你的電話號碼?”同事搶走美華手裏的帳單,雙眸為之一亮。

  “他剛剛說是要送給老婆的——老婆,夠清楚了,除非我有重聽。”美華翻翻白眼以示對適才離去的客戶不感興趣。

  “男人還不都是左一句老婆、右一句親愛的,這幾年還流行寶貝呢。”同事眼珠子向天一轉,腦子裏仍在幻想未來自己揮金如土的氣勢。

  “那人年紀四、五十歲了,頭發稀疏的可以,要是真搭上了,可真辜負我媽把我生得這么好看。”美華半開玩笑地說,且撥撥其烏黑及肩的頭發。

  小女人總會有夢想,而和知心的同事談論,也總會吐露心中渴望,不是每個人生來就在環境富裕的家庭,在嫉妒羨慕的長年刺激下,潛意識的心機,就會忍不住露出醜陋形體。

  “我只看到白花花的鈔票,其他的我都當自己瞎了眼。”

  “算我服了你!”美華大力拍打同事的肩膀,直發笑。

  她們的對話向來如此,當不當真是一回事,諷刺現實人心又是另一回事。

  “早知道就讓詠親來站你的櫃臺,請她替你多嫌點業績,反正今天經理請假,管不到那么多。”

  “這倒是,詠親真的有明星的臉蛋……記得上次不是有個什么經紀公司的人給她名片嗎?她去了沒?聽她說了嗎?”美華對於他人沾上幸運的事,往往不想錯過。

  “又不是不知道詠親的個性,工作回家、工作回家,認識她那么久,真沒見過她帶男孩子回去……”同事停頓一下,目光轉移到正在照鏡子的美華,接著說道:“她若是有你一半的主動,現在就算不是少奶奶,也該是花大把鈔票的情婦了。”

  “林蕙馨,你這是褒還是貶?說清楚。”美華似笑非笑地戳戳有多年交情的同事。

  “聰明人聽我的話當然不舒服,愚蠢的人卻會得意洋洋,至於你……”林蕙馨上下打量美華,“我想你會開心到請我吃中飯吧。”

  “林蕙馨!”美華氣得大聲叫喚。

  林蕙馨正想躲開美華的揮打,不料,剛退後一步,便撞上過來巡視的副理。

  “做什么?”副理悶哼一聲。

  比起經理的嚴肅,副理倒好說話,非假日每個櫃臺都呈現清閒狀態,閒聊這種事他大多睜只眼閉只眼,可瞧剛才開嗓子吼叫的情況,似乎是得寸進尺了,要不說幾句,讓上級主管知道,遭殃的就不止她們這兩個小女人。

  “副理……”美華與林蕙馨低垂著頭,神色早已沒有適才的輕松。

  “工作場合打打鬧鬧的像什么?兩位老板,什么時候加我薪水,記得說一聲……要聊天小聲些,吼來吼去的,客戶看了還真以為這裏是你們在作主。”

  兩個女人緊閉著雙唇,不知要因為副理說話的語調而發笑,還是要因為難得被風趣的副理責備,而噘起嘴來裝無辜。

  “有沒有看到邱詠親?”

  兩人閒言互看對方一眼,“詠親?剛才還看到的,轉眼間又不見了。”

  林蕙馨用手肘頂一頂美華,抿著嘴竊笑道:“搞不好偷懶去了。”

  副理笑笑,摻著讚許,“那也得光跟你們兩個學學。”

  說罷,副理憑著直覺往員工休息室走去,不理會後頭兩個人大發不平之鳴。

  走近休息室,他先禮貌性的敲敲門。“詠親,在嗎?”

  過了半響,他微微擰著眉頭,對於邱詠親不在休息室的情況不太能夠接受。

  據他對邱詠親的了解,這女孩盡職,若不在自己的工作崗位,就絕對是在休息室整理儲放在裏頭的貨物,或者清算她每天的支出——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單純節儉女子。

  他伸手推開門,走前一步,乍見坐在稿子上背對著他的女子,臉上的困惑立即除去,緊接著,又是一記茫然。

  他凝神望著她一動也不動的背影,隱約透露從未見過的憂愁。

  “詠親?”

  他再走前一步,繞到邱詠親面前,此刻,她低垂著頭,呆呆看著拿在手中的信件。

  “詠親。”

  邱詠親深深吸氣,那試著振作的表情教人看了好心疼。

  “有事的話,可以說。”

  他才要拿出邱詠親期待已久的廣告公司招考資料時,意外地聽見邱詠親說出這樣的話——

  “我可以請假嗎?”

  聞言,他沒有太過驚愕,由邱詠親剛才的神情看來,就臆測得出她有事,但請假這種要求,還是頭一道由她口中聽見。

  精明銳利的目光仔細打量眼前清秀的臉蛋。

  這女子,別說身為上司的他欣賞,就連上面都注意到她工作認真的態度,這讓人有些錯愕的請假申請,似乎不是向來守本分的她會做的事。

  他目光掃向邱詠親手中的信件。

  那是好幾封信件,但似乎都舊了,乍看之下她像是在做某種回憶的瀏覽。

  “去跟人事部拿個請假表填一填。”

  “為什么不問我是什么事?”

  他凝望她凝重的臉色,“你已經說了。”

  嘆口氣,他道:“跟我說要請幾天,我好安排其他人負責你的櫃臺。”

  “我不知道……”月眉不自覺地攢起。

  她也期望快點回來,這表示一切都沒事,她的擔心都是多餘;卻又渴望能多逗留些時日,看看好久不見的母親、陪陪母親,就怕母親顧忌太多,硬是趕她走。

  “那不要緊,就當是透透氣,回來上班前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對不起!臨時——”

  “我明白。”他按著她瘦削的肩膀,要她不用介意。

  邱詠親收起信件,緩緩起身,欲言又止。對於這樣難得的好上司,私底下,大家都這么喚他——

  “……沈大哥,要是可以的話,我想現在就走。”

  他揮揮手,“我沒說不可以。”

  邱詠親取出櫃子中的皮包,走到門口,停頓了一下,回頭望著那對她的私事從不過問卻不斷關心她的沈大哥。

  “沈大哥。”

  “嗯,還有事嗎?”

  “我是想回去看我媽,她病了。”

  ***

  天際雲霞柔美如幻,洋灑在任何一寸草地都是種點綴,惟獨對上豪門山莊的龐大金土,怕是及不上十分之一的耀眼傲人……

  婦人一身幹凈白襯衫,端著圓形托盤,踩著平穩的腳步,直接穿過綠意盎然的林道;站在百尺見方的草坪上,轉頭看向右邊豪華的大別院,確定沒人,才往前邁步。

  “別踩了、別踩了!”

  婦人一聽後頭的聲音,身子立即打直,像是被逮著做壞事般的不自然。

  “吳媽,我的花啊!”年近四十歲的園丁愁苦著臉指向吳媽腳下死絕的花朵。

  吳媽難為情地低下頭看。

  “這幾天都是你的傑作?”

  吳媽黯然不語。活了大把年紀,要去承認過錯,真是一大挑戰。

  “怎么不住路上走,凈是選我這片花花草草?老夫人要是知道她喜歡的花,全讓你給踩了,看你這工作還要不要。”

  “往路上走,不就讓人看見我端這些東西?”瞧瞧托盤上的碗狀瓷器,吳媽就不禁膽顫心驚。

  “那不是秦家專用的東西?”園丁驚嘆,定睛看著鑲金的物品。“你在怕什么?你是要自己拿來用的?哪來的膽子啊你?”

  “噓……要死了你!小聲些,我跟你沒那么大仇恨,別讓我丟了工作。”吳媽左右張望一下,湊過去悄聲說:“三嫂病了,中藥店的人說,用這瓷器盛藥最好了。”

  “胡說八道,就你們這些婦人專信那些有的沒的——三嫂病了?難怪這幾天沒見她人影。”園丁轉轉眼珠子,睨吳媽一眼,揶揄道:“也難怪你這幾天老踩我種的花。”

  吳媽回頭瞪他一眼,碎碎念著:“走走走,再跟你說下去,老臉都讓你說丟了,三嫂等著喝藥啊。”

  矮墩墩的身子走了五分鐘的路就已氣喘吁吁,眼見到山莊員工居住樓還有一段路程,可想而知,這座山莊的規模是何等龐大傲人了。

  “吳媽,你去那裏?”同樣穿著白衣制服的女傭拿著掃把,站在樓房穿堂前大聲說道。

  這棟樓房分成三面,有三樓層,佔地上百坪,外觀設計不輸高級住宅區,但卻位於豪門山莊最隱密不教人發現的區域。

  “沒看我拿這些東西嗎?”吳媽抬一抬手上的托盤。

  “三嫂說要下床工作,我勸她不動,你說說去。”

  “她怎么老這樣。”吳媽腳步加快,進入屋內大廳,瞧見剛走下樓的婦人,急喊叫:“桂琴!躺好好的你下床做什么?!”

  “我休息夠了,走走比較好。”桂琴容顏略微蒼白,比起前幾天倒有了些許氣色,說話也有精神些。

  “你這是勞累病出來的,就是要多休息,我看你這樣,沒休息個把月是不成的。”吳媽硬是拖她到沙發上坐下,隨即將擱置在門口小桌上的藥端來,“哪,弄了大半天的藥,別告訴我你已經好了不喝了。”

  桂琴見吳媽手中的昂貴瓷器,臉色難看的緊,“不是跟你說別動山莊的東西?”

  “這些小事老夫人不會知道的,富家人哪會跟我們這種人計較這些?”

  “老夫人出國,不計較不表示咱們可以胡亂作主。”桂琴肅起容顏。

  曾有人說,這座山裏任何一處豪門大莊,都沒有秦家教人畏懼。

  秦家待她不薄,替她解決家裏繁重的債務,即便早已償還積欠的債款,秦家給予的恩情卻償還不了!對他們而言或許微不足道,但對她這小小的平凡婦人卻是恩重如山。

  外頭常說秦家大莊如何嚴苛驕傲,她管不著,惟明白,自始至終,她都欠著秦家一份情,以致她勞心勞力,至今勞累出病也覺得值得。

  山莊裏的員工,背後大多有個故事,繁重、惱人,現今能夠無憂無虞,都是秦家做人的權勢使然,誰都有受到恩惠,包括眼前知己吳媽,也難怪桂琴見吳媽三番兩次因虛榮心去使用秦家的高貴物品而氣憤了。

  “知道了,你要是好了我就不再碰,喝完它,多休息。”

  “休息……不工作了?不用領薪水了?少爺到日本出差回來,他的房間我得去打掃。”

  “幫你清了。”

  桂琴認真地看吳媽一會,嘆道:“自己的工作還是自己從頭做到尾。”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做嗎?”

  “昨天就覺得好多了,今天就跟沒事人一樣。是你老嚷嚷我很嚴重,人老了不都這樣,毛病一堆。我去做事了。”

  吳媽做事總是草率,而老夫人性格雖和善,規矩可多。吳媽自然不敢到太歲頭上動土,偷懶的念頭只敢生在老夫人出國那段期間。

  少爺就不同了,雖然強悍冷傲、精明幹練,儼然是秦家的驕傲,慧黠如他,怎會沒發覺有些員工做事不夠完善?

  但他要扛的責任太大,整個集團這般大,芝麻小事還沒資格讓他去煩,只要別存心惹他不高興,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作罷。

  吳媽就這點不明事理,做好友的可不能看著她、縱容她這樣懶散。

  “桂琴……”

  桂琴轉身回來,看吳媽支支吾吾的,眉頭就愈擰愈緊。

  “真的好多了?真的沒事了?”吳媽硬是先把心底事壓在最深處,忙追問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阿娥,你要說什么?”桂琴直截了當地問。

  “詠親昨天打電話來,問起你的身體……我下午聽你在房間咳不停,就跟她說你病了——”

  “阿娥!”桂琴大聲道。誰都能知道她身體狀況不如以往,就是她這女兒不能曉得,她不要女兒一邊拼命爭取工作升遷的機會,一邊還要擔心她。

  “都已經說了,難得女兒這樣孝順,你倒像趕鴨子似的老趕她走,就是不讓她來,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桂琴沉默,低頭瞧瞧自己所穿的傭人制服,隨即轉身走出去。

  怎會不明白?她們這身衣服還解釋的不夠清楚?

  ***

  白嫩的雙手拼命搓揉,黑白分明的美眸朝車窗外看去。

  外頭下著細雨,郊區路邊的樹木飄下不堪凜冽冷風吹打的泛黃樹葉,猶如在道著冬季的哀愁,見了直教人情緒低落。

  當車子往山上行駛時,方知冬季的氣候竟遠不如山上的冰冷——一種強烈的壓迫,令人窒息的森冷,一座座豪門家族所凝聚出來的冷傲山莊。

  司機一邊駕駛著車子,一邊似熟悉這裏的一切般,解說著這座山裏的每個大戶人家。

  後座的邱詠親沒什么心情去凝聽他的話,從一坐上車,她便想著好久不見的母親,司機說了多少,她也就忘了多少。

  不知怎地,車子一開往山區後,周遭變得莫名沉默,似是他們前往的不是一座山,而是另一度空間,一個不屬於平凡城鎮的異域……

  接下來五分鐘的車程,車子經過幾戶設計大同小異的別墅,當它停止行駛時,邱詠親回過神來,視線鎖定眼前規模傲人的私有土地。

  “小姐,到了。”

  邱詠親離開計程車,踏上溼答答透著寒氣的地面,深深吸氣,清澈明眸無法環顧其他的景物,只能呆愣地瞪著大門上方所雕刻的“秦莊”二字。

  她以前到過這裏,但從未認真端詳這裏的一切,裏面是什么樣子,她更是不得而知。母親不多談,也不多提有關秦家的事情,她知道母親擔心她追問自己在裏頭的生活,以致造成她對秦家完全陌生;而那時心總挂著母親是否安好,只站在門口,見著了人就馬上走人,她老人家也沒讓她多停留,以致沒認真去打量它。

  此回因為有必須進入山莊探望及照顧母親的決心,加上沒人急著要她走,才曉得,豪門山莊濃厚的壓迫感,極似寒冬的氣流,凝結周遭,也讓她動彈不得。

  “你的手提包。”

  邱詠親愣了一愣,收下司機遞過來的物品,看著車子絕塵遠去,拋下她一人,一股說不出來的畏懼遽地涌上心頭。

  “小姐,你找誰?”

  直到山莊的守衛呼叫,她才曉得,自己真正該做的,不是杵在原地發愣,而是走前幾步尋找好久不見的母親。

  邱詠親遲疑了好一會,才走了過去。

  守衛沒有打開大門,只是站在裏頭說話,顯示山莊森嚴的規定。

  “沒事的話請不要擋在大門口。”守衛說話倒沒有那么惡劣,只不過不茍言笑的表情教人難以親近,如同山莊一般,嚴酷肅穆。

  “不是……我來找人。”

  “找哪位?”

  “許桂琴。”

  “誰?”守衛聽的有些茫然。

  “三嫂。裏面的人都叫她三嫂。”

  這下守衛有了印象,“喔,負責伺候老夫人的三嫂。”

  邱詠親胸口緊揪,腦中突然浮現母親伺候他人低聲下氣的模樣,月眉因心疼不已而深鎖。

  “是要我幫你傳她過來嗎?”

  邱詠親用力搖頭,“我想進去看她,她病了。”

  “你是……”

  “我是她女兒。”邱詠親毫不猶疑地回答他。

  守衛抬眼,神色陡地顫栗,強硬地將她推到一旁。“先讓開一下。”

  邱詠親站不住腳,連連退了好幾步,也踩到了幾塊積水之處,若不是後面有個石柱可以作倚靠,她很可能就被守衛的力道推倒在地。

  待站穩後,電動大門緩緩開啟,不是為她而開,而是為突然出現在山道的黑色豪華房車。

  邱詠親驚愕地望著氣派非凡的黑頭轎車,朝山莊行駛過來。

  車子熟穩地轉進山莊入口,一經過積水的地方,邱詠親驚呼一聲,來不及躲開,就被噴了一身污水。

  邱詠親先是低頭看自己臟兮兮的長褲,再難以置信地望著漸行漸遠的轎車。

  “你的褲子——抱歉,司機可能沒注意到你在這裏。”

  邱詠親苦笑,“不礙事……請問,可以讓我進去嗎?”

  守衛點點頭,遞給她簿子,要她登記一切資料才準允她進入。

  向守衛再三道過謝後,邱詠親快速地步入所謂的豪門深院。

  還沒見到想象中的歐式豪宅,她就忍不住為眼前宛如仙境的庭園造景驚嘆。

  然而這般美景,卻讓人有股找不到邊境的無助。

  走了一段路後,頓時想到,她該往哪走?母親位在何處?

  天,這樣的地方,連平時冷靜的她都深感壓迫,她不禁好奇,居住在豪門裏的主人,會是怎樣的人?

  舉目四望,瞧見遠方的圍環噴泉停了一輛轎車,定睛看去,正巧就是剛才潑她一褲子污水的黑色轎車。

  車子似乎猶未熄火,那就表示車上還有人。鎖定詢問的目標後,邱詠親加緊步伐,向前走去。

  她剛要開口,豪華轎車走出一名男子。

  以男性的身高來論,他很高,手臂挂著西裝外套,身著暗紅色的襯衫,剪裁完美的西裝褲襯托其修長的雙腿,邁步之餘傲氣橫飛,光是那背影,就夠教人臆測出其不凡的身份。

  邱詠親見那男人往大宅方向走去,腳步慌了起來,“請等一等……”

  男人稍微停頓了一下,倣佛聽見她的叫喚,卻沒回頭,繼續他的乎穩步伐。

  “先生!”邱詠親為了喚住他,開嗓子呼喊,規模龐大的山莊頓時回響著邱詠親的聲音。

  男人再度停下腳步,終於轉身。

  他一回頭,邱詠親容色立即為之一呆。

  正視她的是一張令人意想不到的俊美臉龐,太過的驚愣讓她無法在短時間端詳這出色的五官,只曉得正在衝擊她的是可怕的嚴酷不悅。

  周遭的空氣似乎凍結而使她發顫,呼吸亦因感受男人發散的獨特冰冷而難以順暢。

  眼前站在大宅階梯上的高大男人,濃眉略略往上揚,擺明的不友善。

  不知怎地,邱詠親對這陌生男子感到深深的畏懼,更意外世上會有這種人——無須開口,靠著銳利的黑眸就能使人啞口無言。

  這人身上的氣息若非與生俱來,便是他根本不屑於能夠讓人洞悉其性格的平凡世界。

  一張完美無瑕的五官就是不平凡的證明,懾人的冷酷亦是不尋常的證明,就好像……她剛站在豪門山莊剎那間由腳底竄起的寒氣,令人動彈不得。

  她深深吸氣,語氣發顫地道:“先生,請問——”

  “懂不懂規矩,誰準你這樣叫我?”



第二章



一陣錯愕朝邱詠親席卷而來,男人銳利的冷覦教人顫栗。

  “唉?”

  男人劍眉稍稍擰起,目光移到她被污水噴臟的白色褲子,悻悻然的神情為之緩下,若有所思地打量邱詠親全身上下。

  “我只是想請問你——”

  “劉老!”再次,男人霸氣到不給她說完的機會,朝邱詠親身後朗聲道。

  未幾,邱詠親聽到開門聲,似是由後方的車子傳來,想來應該是剛剛開車的司機。

  當邱詠親側頭,身旁便站了個中年男子,兩手並直,微微弓著身子,表情戰戰兢兢地望走臺階上的英俊男人。

  邱詠親好生納悶,正想開口,男人一副不耐煩的口氣搶在前頭——

  “立刻解決她的衣服!”男人撒下話,轉頭就走入豪門大宅裏去。

  邱詠親心下大愣,接收劉老鎖定她褲子的視線,這才明白自己教人大大的誤解,同時頓悟,原來那男人早將她被污水噴一身溼的情景盡收眼底,卻沒有停下車子關心遭殃的她……

  劉老掏出皮央,邱詠親瞪著這舉動不禁難受,趕忙阻止,“叔叔,我不是來跟你們計較這個的。”

  邱詠親忍不住看向豪門大宅,那男人傲不可言的氣息似乎還留在臺階上,一陣一陣撲向她來——很不尋常的男人,極似山莊冷酷的發源地,每看一眼,心頭就會加倍寒冷一次。

  劉老苦笑,跟適才那男人比起來,他多了份歉意,“車子是我在開的,本想停下來看看小姐有沒有事,但少爺趕著辦事……多少錢?我加倍賠給小姐。”

  “叔叔,真的不用,我是來找人的。”邱詠親硬是把劉老的錢推回去。

  一件市場上幾百元就能買到的廉價褲子,何需劉老手中的大把鈔票?

  劉老手中那幾張大鈔太過厚重,重重地打擊她的自尊。也許他們真的趕時間,進而會錯她意……

  “找什么人?”劉老往遠遠的大門探去,收到守衛頷首的暗示,恍然大悟,“有跟守衛登記過了吧?那就行了。”

  “不是,我不清楚這裏的方位,找不到人。”

  邱詠親說的保守,事實上,她覺得這裏規模大的讓人迷失方向,似受因在這;而這裏的每樣景物都是那么的陌生冷淡,方才那男人的冷酷更是加深她心中的印象,存留在內心的冰寒到現在還淡化不去。

  劉老聽了失笑,肯定道:“你是來找住在山莊的員工吧!”

  “嗯,叔叔怎么知道?”

  “因為你不認識少爺,也不懂山莊規矩。在山莊,沒有少爺的允許,不在大宅裏工作的員工,是不許踏入大宅前院的。”

  邱詠親當即轉了身,四處看看。她以為這山莊只有眼前這棟龐大的歐式建築,所有人都居住在此,待她仔細看去,才發現北方竟還有類似這樣的大建築——這地方實在比她想象中寬大許多。

  低頭看著自己所站被列為禁地的草地,再瞧瞧早已不見人影的階梯處,她微微驚嘆道:“剛才那位是……”

  “秦家的少爺。”劉老嘴角上揚,噙著對話題人物的驕傲。

  邱詠親不禁屏住呼吸,悶在胸口的寒氣倏地流竄全身,所有對那股強烈冷傲的詫異,霍然得到答案。

  是啊,擁有這樣的身份,是該狂傲,是該將不屬於其世界的人狠狠摒除在外,一切都是那么理所當然,可為什么當自己回想那鄙視人的眼光,會這樣難受?

  她的工作一天可見不下百次的驕傲臉色,從未在意過什么,卻惟獨對這個男人的目光莫名在意。

  憶起那摻雜不耐的黑眸投射而來的厭惡,像是在暗示,她連跟他交談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這般的嚴酷,的確跟這座山莊每個地方的劃分相當類似,她屬於哪類就該到哪個地方去,沒有反駁餘地的霸道、獨裁。

  將人的尊嚴踩在其腳底下……是了,硬在她胸口的就是這份氣,礙於四處凝重的壓迫,礙於每一想起那男人異常冰冷就莫名膽懼的衝擊,她保持沉默。

  “小姐要找什么人?我替你找找。”劉老緊緊握著鈔票,始終想著要解決少爺覺得麻煩的小事。

  “許桂琴,我母親,她說這裏的人都喊她三嫂,叔叔曉得嗎?”

  劉老聞言,展顏笑道:“大夥的晚餐都是三嫂在弄,怎會不曉得?三嫂是個很好的人哪……”

  邱詠親看著劉老親切的笑容,心頭一陣溫暖,想來母親在這裏的人眼中是個古道熱腸的婦人,日子也沒她擔憂的那樣難受。

  “往這裏走。三嫂說過她有個女兒,卻沒見過你,要是曉得三嫂的女兒這樣標致,說什么也要介紹……”

  劉老說了什么,邱詠親只顧著靦腆地笑,當真落入她心頭的,不是劉老笑呵呵的面容,而是之前那個強硬倨傲的男人。

  愈是想,體內的冰寒就愈是放肆擴大,明顯覺得自己不喜愛這種倨傲冷酷的人,但是,自己又為何頻頻回顧他之前所出現的地方……

  月眉凝聚困惑,不願再多想,詠親將視線轉移到劉老指的方向——一處劃分三面的白色建築,山莊員工的居所。

  當邱詠親才停止對那男子的思緒,背後豪宅窗口卻出現一雙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形。

  ***

  小臉低垂,目光若有所思地走在因過於勞動而長繭的雙手,默默承受母親責備的神情。

  “曉得我不準你來就把電話關機,存心讓我聯絡不到人?”桂琴半躺在床上,凝望女兒瘦削的臉頰。

  邱詠親搖搖頭,一起身為母親倒杯開水,順道打量臥房的簡陋擺設,“媽,喝水。”

  “我不渴,東西收一收,好回去了。”桂琴撥開邱詠親遞來的開水,刻意扳著臉。

  “媽!”邱詠親輕喊一聲。

  每回說不到兩句話,還沒看仔細那勞累的面容,母親就叫她走。

  知不知道她這做女兒的有多心疼她?

  “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別打擾媽做事。”

  “累出病來了也別打擾你?小毛病一堆也不讓我打擾你?”放下茶杯,緊緊握著母親的手,努力壓抑心中的難受,低聲說道:“媽,別做了好不好?我知道我賺的錢不夠多,但最起碼,我還能照顧你。”

  “以前你爸還在時,住院那一大筆醫藥費,是誰出的?家裏差點被查封,是誰幫忙償清欠款的?還有……”

  “知道、我知道,是秦家,你說了好多遍,我都記著,沒有忘,可該還的你不都還了?”

  “恩情這種事哪還得了?秦家認為那微不足道,可不代表我們能當作沒那回事。詠親,媽跟你說的你明不明白?”

  明白,怎會不明白?她只是擔心她老人家的身體。還了債,欠了恩情,現在老家卻是叔叔嬸嬸在住。只怪她攢不了那么多錢買個家,供母親舒舒服服過日子。

  每回談到這話題,往往被一句明不明白,引出她同是感恩的觀念,也太過了解,跟著便會聽見母親嘆口氣……

  “唉……”

  最後斬釘裁鐵地要地回去——

  “媽沒事了,趕快回去工作。”

  邱詠親沒有訝異,緊抿著嘴,凝視母親那一直沒有好氣色的臉。

  她總是太過相信母親這句話,而導致她今日病痛纏身。

  這次,說什么都不依她,不依了!

  拿起帶來的幾件輕便衣服,無視母親愈來愈難看的臉色,打開衣櫥一件一件往裏頭挂上。

  “詠親,沒聽到媽的話?這裏你不能待。”

  “吳阿姨說上回她親戚也住這兒,秦家人不管這些小事。”她不是任性,而是再三向母親同事確認居住下來沒有任何問題,才作了這個決定。

  “詠親——”

  “公司那邊我請假了,就算現在回去也沒我的班,主管都已經找人替我代班了。等你身體完全好了,我就什么都依你。”邱詠親帶上門,走出臥房,不願再多聽些什么。

  剛走出臥房,便瞧見吳媽站在大廳,目光鎖定自己,看似在等她出來。

  以前跟母親在外頭見面,吳媽幾次都有在場。她對這位婦人不陌生,甚至母親難以啟齒的事,大多是從熱心的吳媽口中套出來的。

  “詠親,來,有東西要給你。”吳媽坐在沙發上猛朝她招手。

  “吳阿姨,住這裏真的沒關係嗎?”

  “房間多的很,山莊做事的人多,不是特別在大宅工作的,秦家人也記不住,要是見了你,還以為你是新來的……我剛剛放哪了……”吳媽東摸摸西摸摸,未幾,從暗袋中拿出摺好的幾張大鈔,“這你的。”

  “為什么給我這些錢?”邱詠親雙眉為之軒動,直覺得這情景好熟悉。

  “是你放在劉老那的錢。”吳媽說的理所當然。

  邱詠親思索一下,終於知道吳媽指的是什么了。

  “拿去,不拿就當是你給我。”吳媽食著錢的手突攢一緊,看著它,眼睛發亮。

  “褲子臟了,再洗就行,這些錢我不能拿的。”

  記得她跟劉老解釋過,但不明白他為何還是要給她錢?

  “你送回去劉老也不敢收,還是拿著吧,不然拿去買補品給桂琴吃,怎樣都有幫助。”

  端看劉老和善的模樣,也知他是遵從指令做事。或許,她該解釋的對象不是劉老,而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冷酷男人。

  邱詠親沉默半晌,伸手收下吳媽手中的鈔票,眼眸透露著堅毅,“吳阿姨,你知道那位秦少爺住在哪裏嗎?”

  吳媽一聽,臉色立刻發僵,“這小事你就別去找少爺,要不你當沒收過,拿給我,我替你去幫你媽買補品。”

  “既然是小事,那位少爺又何必要劉叔叔拿錢來測量別人的肚量?”

  “少爺有他做事的原則,他從不想欠人。”

  邱詠親頻頻搖頭,不是不能接受對方的作風,而是這種償還手法,好傷人,倣佛認定她就是巴著他貪錢的女子。

  一想起那冷冽淡漠的神情,很奇怪地,下意識她就有股衝動想找他說明一切。

  “吳阿姨,那位秦少爺現在人在山莊嗎?”

  吳媽揣測出邱詠親話中的意思,容色懼變。在這山莊,還未有人可以不遵照他的原則做事。

  於眾人眼中,秦少爺就像個作風強勢的王者,一句話吩咐下來,聽的人吭都不能吭一聲。

  “詠親,少爺不會喜歡別人這樣做。”吳媽惴栗不安說道。

  邱詠親給予安心的笑容,“吳阿姨,我知道該怎么做,如果秦少爺真不喜歡,我不會惹他生氣,我會感謝他賠的這些錢……別跟我媽說我去哪了。”

  說罷,邱詠親便轉身走出偏廳,下了樓,對剛做完差事回來的員工打招呼,依著之前走來的路線,尋找當初見著的大宅。

  夜幕低垂,別說空氣冰冷教她打哆嗦,連道路都黑魍魍的,縱使兩側設有暖色係的路燈,依舊讓人覺得不安。

  一路上,邱詠親腦中盤旋著的,是那位秦少爺。由吳媽的神情及語氣中看來,這個人像是個獨裁者,沒有商量、解釋的餘地,甚至不好親近。

  想著那張冷漠俊額,不明白他為何直接把人隔離在他的高傲世界之外。

  想著那種殘酷言辭,不了解他為何無情地將她歸類於貪婪虛榮之人。

  愈是想,平靜的心便愈是難受,未了,腦海裏竟全是他的模樣。

  她承認,自己確實對那過於出色的不凡五官無法轉移視線,可真正教她在意的卻是他的態度,那種嫌惡她的態度……

  驀地,她愣了愣,沒有前進。

  在意?為什么她要在意這些?

  她震驚不已,茫然的同時感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

  天……她到底在想什么?

  紊亂的思緒頓時停擺,面前熟悉的景物強悍地凍住她的視線……是這裏了。

  但為什么,她的雙腳動彈不得?她在害怕什么?那位秦少爺?

  自己沒跟他正式交談過,可一回想劉老對他的恭敬、吳媽提及他時臉色的凝重,就不禁臆測當自己面對他時,需要多大的勇氣?

  “讓開、讓開!”

  邱詠親一聽後頭急切的聲音,本能地退到一旁。

  經過的是位婦人,手捧著托盤,托盤上擱著直冒熱煙的精美茶壺,匆匆忙忙地走過,可不一會兒,那位婦人兜了回來。

  “我沒見過你。”婦人困惑詢問。

  邱詠親正想開口,那婦人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兩眼瞪大,以責備的口氣說道:“你是今天新來的對吧,劉老不是派你送普洱給少爺,你跑哪去了?弄得我肚子疼還得替你做差事!”

  “不是,我是——”

  “制服呢?這裏不熟悉就別到處亂走。哪,拿著,自己的差事自己做!我肚子又疼了。”婦人硬是將手上的東西塞給她。

  婦人沒給邱詠親解釋的機會,就快速離去,留她一人呆呆地對著托盤發愣。

  這是怎么回事?拿回去還給那位婦人吧。

  可一抬眼,已然不見剛才那位婦人的人影。

  邱詠親無奈長嘆,心想:她不也要進去?就當是順道替人做點事吧。

  思及此,邱詠親不再停留原地,雙腳似是有了股動力,開始朝大宅前進。

  大門是大開的,大概是方便做事的員工出入,待邱詠親跨入豪宅大廳時,所有的豪華擺飾,令她不禁駐足而視。

  偌大的客廳,舒適寬敞的歐式沙發,一塵不染的精美地毯,代表著身份的藝術雕刻品……每走一步,都是驚嘆!這儼然是另一個世界,對於平凡的自己來說,就像是遙不可及的夢。

  如今她踏入這片土地,除了震撼、不可思議,還隱約有種被強烈排斥的感覺……

  “你是哪位?”一位身著白凈員工制服的女子朝她走來,沒一會兒,徑自接了話:“喔,劉老說的新人,上樓吧,別讓少爺等。”

  邱詠親看著女子自顧自的做著清潔工作,知道對方忙,但還是不得不問一句:“請問……是樓上哪間?”

  “你果真是新來的,這屋子全是少爺的,只有兩間房,一間是少爺的臥房,另一間是書房和少爺休閒的地方。”

  “謝謝。”邱詠親以為自己聽錯,樓下佔地相當寬大,若上面真如那位女員工說的只有兩間房,那臥房未免也太過寬敞……

  她又在想什么?他的住所如何與她無關吧,現在她該想的,絕對是怎么婉轉解釋才不會讓人氣惱。

  走上鋪著精美地毯的樓梯,一樓的細小雜聲逐漸消失,愈來愈明顯的,是二樓靜謐到森冷的氣息。

  以前她討厭吵鬧,但此刻反倒認為吵鬧的地方好過這種地方千萬倍。

  被微弱的鍵盤敲打聲牽引,很快的,她走到盡頭,也就是適才那女性員工說的地點。

  走到門口,她禮貌地敲了幾下門,所施的力道讓門緩緩打開。

  門根本沒關。這情形似乎在暗示主人相當有自信,不會有人打擾他的工作。

  那種感覺,對邱詠親而言,有難以形容的霸氣,進而加深她心裏的畏懼。

  走前一步,見不到一般書房會有的擺設,倒先瞧見好幾臺昂貴的運動器材。

  這時,邱詠親忍不住去想,白天那頎長強健如衣架子的完美身軀……撇開那些懾人的氣勢不談,他真的很迷人……

  邱詠親驚嘆一聲,她又在想什么?

  就在邱詠親覺得自己愈來愈莫名其妙之際,右方的門內傳來男人低沉、具有磁性的說話聲——

  “可笑,這不在我當初收購的計劃中,你告訴他,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要不就等著清算宣告破產!”

  邱詠親雙眉姚起,確定一直盤旋在腦海中的聲音跟這完全相符後,一顆心沒來由地狂跳,捧著托盤的手莫名顫了一下。

  這種人真的是天生的強音,還未靠近就已清楚感受那股高傲的冷酷氣流。

  遲疑了一會,她鼓起最大的勇氣開口:“不好意思,茶送來了。”

  “進來!”男人沒好氣地吼。

  邱詠親雙肩不禁顫抖。好兇……

  邁開步伐,她始終低著頭,顫巍巍地走向裏頭長型的辦公桌。

  邱訪親等不到回應,一動也不敢動,目光不時偷瞄他冷峻的五官——他冰冷的神色酷似刀刃一般,多看一眼,都是淩厲可怕。

  可奇怪的是,明明心裏對這人有些許恐懼,但一盯上他出色的臉龐,她就無法移開視線,愈瞧愈出神……

  男人挂上電話,沒抬過頭看自己,又忙碌地撥著電話,另一只手則在文件上迅速地簽下“秦丹”兩個潦草卻又極具個性的大字。

  秦丹……她想,這就是他的名字吧。

  這名字有著特殊的傲氣,跟他本人一模一樣。

  “宋秘書,將日本分公司那份資料整理好,明天我開會之前就要見到……你等等。”一直專注桌上文件的黑眸,稍稍瞥向仁在辦公桌前的身形,“待會撥給你。”

  “不覺得你打擾到……”挂上電話,秦丹不悅地板起俊容,剛抬頭,跟著語頓,臉上浮現一絲錯愕。

  腦子在極短的時間,掃去所有公事,惟一存留下來的,是白天那個被車子濺了一身臟水的白衣女子。

  邱詠親對上那雙冰冷的黑眸,心跳停了一拍,“我……”

  深邃莫測的星眸微微瞇起,冷厲的神情暗示白天的情景他清晰不過。

  “你是新傭人?”秦丹端詳她普通裝束的打扮。

  邱詠親抿一抿雙唇,無法直視他。那雙眸子太過銳利,令她慌張不安,“不是……我是幫人送茶給你。”

  “誰讓你進來的?”他放下筆,闔上文件,俊臉上平淡,誰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為何,可那個視線,卻從一發現邱詠親就不再移開。

  “是這裏的員工誤以為我是新來的,所以就將茶交給我送,我還來不及解釋——”

  “誰讓你進來的?”

  邱詠親一呆,感覺到他的語氣強烈拒絕她給的解釋。

  “別愚蠢的要我解釋我的問題。”

  邱詠親被這冷傲的語氣抨擊的胸口難受。

  擱下托盤,她正色道:“我已經向你解釋了不是嗎?”

  “我是聽到了,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應該進來。”秦丹端詳她,劍眉緩緩揚起,眼神摻雜著罕見的訝異——一種第一次受頂撞的愣然。

  “我也不想打擾到你做事,但我有東西要還給你。”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材更加突顯其氣勢,冷瞪著邱詠親,相當不滿意她沒有立刻聽他的命令離開。

  邱詠親退後一步,清楚感到他的不悅。

  他在生什么氣?她並未莽撞地打擾他啊。

  如果他真的很忌諱外人進入他的書房,那她把錢還給他一定立刻走人。

  邱詠親想了想,動作僵硬地由口袋取出分毫未動的鈔票。

  “我只是來還你這些錢,順便跟你說聲謝謝。”

  他看著邱詠親手中的鈔票,沒有伸手取走,俊臉上浮現疑惑。

  “什么意思?”



第三章


“唉?”

  “你拿這個是什么意思!”

  “褲子臟了洗一洗就行了,這些錢,我真的不能收,謝謝你的好意。”

  “好意?”他冷睨她一眼,“別為這種小事來煩我。”

  邱詠親一再地承受那高傲的語氣,和善的臉色也忍不住僵硬,“既然是小事,那就真的不需要用金錢來補償。”

  “不是補償,這是我做事的原則,也是打發麻煩的最佳方法。”

  邱詠親聽了又是莫名的難受。麻煩?他指的是自己嗎?對他而言,她像個麻煩?

  “秦先生,能不能讓我解釋一下,我……”

  “如果你認為錢不夠多,我會讓劉老再給你。”

  包裏著羞辱的殘酷字句,如刀劍兇狠地刺進她的心口,以前再難看的臉色她都能承受、再不堪的措辭她都能當作沒那一回事,但莫名的……她就是無法不去在意他的態度。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人?我真的只是拿錢來還你,沒有其他意思。”

  俊臉一沉,凜冽的目光讓偌大的空間充滿陰冷,強悍壓過邱詠親難得出現的氣憤,看得她呼吸緊張急促、心臟不安狂跳。

  “你現在為了這件事跑來找我,不就是麻煩?你打擾我工作,這是事實。錢要不要隨你,扔了、給人都自便,我的意思如果明白的話就立刻出去!別打擾我辦事。”

  邱詠親咬著下唇,鎖定他冷漠的俊容,倏地抓起他的大手,把手中的鈔票塞向他的掌心,大聲道:“那好,我把錢交給你,要扔了、給人也都請你自便!”

  走了幾步,邱詠親忍不住地再對他補上一句:“不知道你這種性格有多少人能忍受,可我絕對清楚,不好好糾正你的脾氣,你永遠得不到任何人的笑容!”

  語畢,她不再多看那張冷傲的臉孔一眼,旋身就走出書房。

  邱詠親從沒生過這樣大的氣,或許是因為她遇上一個完全不接受他人發言的傲慢尊者,一個令她難得激動無奈的男人,惟一教她忘了思忖做事後果的男人……

  嬌小的她自顧自在長廊上走著,全然沒注意到背後高大的男人佇立在書房門口,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她,英俊的臉上看似森冷,深邃的眼眸又像有那么一絲驚愕,厚實的大手緊緊握著被她手汗濡溼的鈔票,冷靜的思緒清楚浮現她那刻意在他面前佯裝堅強的模樣。

  緊跟著,黑眸不再莫測,以從未有過的專注鎖定漸行漸遠的倩影。

  走到一樓,邱詠親身子突然僵硬不動。

  慢半拍的事實悍然擠進她紊亂的腦子中——

  一個他是這山莊主人的事實!

  ***

  幾近中午時候,員工住所專屬的廚房比平時熱鬧些,事實上,是忙碌慌亂的情形。

  三嫂身子差了,需要調養,換吳媽下廚,卻惹得大夥愁眉苦臉。吳媽做的菜,沒人想再吃第二回。

  “詠親,到櫃子裏拿紅色盤子給我。”吳媽一邊炒著青菜,一邊對幫忙挑菜的邱詠親道。

  邱詠親放下手邊的工作,目光不經意瞄向客廳幾位等著用餐的男性員工崩著臉,眉頭納悶地一皺。

  未幾,找到吳媽要的盤子,遞給她,順道問了:“吳阿姨,大家似乎精神不太好,今天工作很多嗎?”

  “還不都一樣。”吳媽關掉爐火,將最後一道菜起鍋。“現在先送粥上去給你媽吃。”

  “已經送了,等會兒我會上去盯著她吃藥。”邱詠親做事一向細心。跟一般同年紀的女性比較,邱詠親顯得成熟多了。

  “桂琴有你這孩子,真是沒話說。對了……”吳媽端著盤子走到一半,突然回頭,正色問道:“忘了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昨晚去找少爺,有沒有惹少爺不高興?”

  不高興……他有嗎?想想臉色平板淡漠的他,其看不出他的情緒,或許之於他,自己還沒那資格讓他動怒。

  反倒是自己,一整夜都睡不好,是氣嗎?努力找尋,似乎是不被尊重的酸楚居多。

  慶幸這棟樓還有客房,否則翻來覆去的她,肯定教身體虛弱的母親得不到安眠。

  她有些擔心,當時冷漠的俊顏底下,可有對她反駁感到厭惡,倘若真有,會不會讓母親遭受責備?

  要是沒有……只覺可笑,虧她還這么努力想向他解釋,自己的為人並非他以為的虛榮,到頭來人家卻一點也不在乎……

  邱詠親突然發了愣,心頭不覺一震。

  “詠親?我在問你話。”

  “啊?”乍然回神,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么了?恍恍惚惚的。”

  “沒有……”邱詠親按著胸口,心跳好快,昨晚好像也是,她是怎么了?一想起他,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動。

  “你昨天把錢還給少爺,少爺收了嗎?”

  邱詠親頓了頓,低下頭,“嗯……他收了。”

  她說的好心虛,真的好心虛,此刻的她,心好亂。

  吳媽擺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抓抓頭,沒再追問,端著最後一盤菜走出廚房到大廳去。

  邱詠親定著雙腳,擰著眉心作嘆。望著吳媽的背影,心裏有說不出的掙扎。

  她是不該逃避吳媽的問題,但想起吳媽當初提及秦少爺時的凝重表情,就知他是眾人敬畏的對象,無人敢不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偏偏自己……

  她不該衝動的,即便他說話冷漠無情,為了母親在這裏的生活,她也該忍受,可是……那些話,真的好傷人!

  緊擰的眉頭緩緩打開,邱詠親提振精神,深吸氣。

  這樣暗自擔憂也不是辦法,她決定再見他一次,結果是好是壞,都該由自己承擔,畢竟,在這個山莊,她是個外人,倘若她這一走,後果誰來負責?

  是她最關心的母親哪……

  “詠親!吃飯了!”吳媽的叫喚,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思緒。

  “喔,我這就來。”

  剛走到大廳,在場幾位男員工的視線,立刻停在邱詠親的身上,隨之移動。

  事實上,在場的人都聽說三嫂的女兒來探訪,但平日各自忙各自的事,沒機會打照面,今天這些人是頭一回見到邱詠親,竟瞧的失神了。

  “老這樣看著詠親做什么!女孩家不習慣!轉過頭去!”吳媽用力拍打嘴巴張最大的男員工的背部。

  邱詠親難為情的低下頭。

  吳媽沒好氣地斜睨不知收斂的他們一眼。

  大夥盯了好半晌,終於將原因脫口:

  “三嫂的女兒真漂亮!”

  “可不是?選中國小姐,足夠了。”老婦人也跟著讚嘆。

  “就說三嫂心地好、有氣質,生的女兒自然不一樣。”

  從來沒被長輩們這樣一口氣地稱讚不停,邱詠親羞赧地苦笑。

  起初她以為在這做事的人都是繃著臉不理會人的,想來,這又是一個錯誤;她惟一沒想錯的,大概就是那個高傲嚴肅的少爺吧……念著念著,腦子又出現他的英俊臉孔……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話在詠親身上倒是應驗了。”其中一位與吳媽同年的男員工說著,就將視線轉到吳媽身上,“至於你,女兒別把男人揍的四不像就偷笑了!”

  “吃你們的飯!”吳媽氣得叉腰,大聲咆哮。

  年紀較長的員工猶豫了一下,問道:“詠親也有幫忙做嗎?”

  “有,這盤是我炒的,希望能合叔叔的胃口。”邱詠親靦腆失笑。其實她平時做菜都是自己吃,這還是頭一次做給他人品嘗,就怕他們嫌棄她的手藝。

  那人吃了一口,立即豎起拇指,“好!果然有三嫂的好手藝!”

  另一個較年輕的男員工反倒夾另一盤萊吃,頓時五官像打了結般,哀嚎:

  “好!果然有五毒教教主的氣勢!”

  說罷,脾氣不太好的吳媽一腳踢了過來!

  ***

  山莊廚房的員工,穿著一貫的白凈制服,推著活動車來到少爺的住宅。

  門口佇候的兩位傭人,忙不迭地將一碟一碟高級料理端到手中的托盤上。

  廚子派來的人持著單子念著紙條上的料理名單,待傭人對照過後才安心離去。

  “對了,交代要白酒,少爺要喝。”劉老適時喚住欲離去的年輕員工。

  “少爺不都晚餐才點白酒?”年輕員工狐疑問道。

  “少爺想做什么,哪輪得到我們問理由,快去!”

  劉老說完,便跟著捧著托盤的兩位員工走上樓,見女傭走著走著就要轉進臥房,劉老忙拉住。“錯了,是書房。”

  女傭尷尬地咋了咋舌。她們之前都是在山莊另一棟宅子服侍老夫人,要不是少爺住宅的其中一位員工仍在老家服喪,她們還沒機會跟莊內年輕女員工仰慕的少爺走的這樣近。

  即便少爺給人冷漠、不好親近的感覺,依舊輕易就教人看得出神癡迷,那張出眾的俊顏是原因,霸氣自信的氣質亦是原因,掌握集團執行權的祟高身份更是原因。

  就像此刻,走入偌大的書房,女傭一瞧見站立在落地窗前的頎長背影,就失魂落魄。

  劉老見眼前的少爺秦丹表情凝重地望著窗外,快速對女傭揮手,暗示她們擱下午餐盡快離去。

  根據劉老對秦丹的了解,當他默不吭聲,站在落地窗前時,就表示有事情困擾著他,身為下屬,自是不敢多作打擾。

  劉老想跟著女傭後頭走出去,才轉身,窗前的秦丹便打破沉默:

  “劉老,你留下,我有話問你。”

  傭人的腳步都相當輕靈,可說沒抬眼注意,壓根不知有人進來,此刻,秦丹卻沒回頭,就知劉老在身後,可見腦子有再多的思緒,也降低不了其敏銳的警覺性。

  “是,少爺。”劉老顫巍巍地走了過去。

  “昨天那個女人是誰?”

  直接切入的詢問,弄的劉老有些錯愕,“哪一個女人?”

  “被車子濺的一身溼的女人。”劍眉微蹙,語氣不慍不怒。

  老眼轉呀轉,不經意瞧見辦公桌上一疊鈔票,頓時睜大,焦慮過多的性格忍不住去想所有原因,包括莫名出現在少爺書房的錢。

  “不記得了?”莫測的黑眸,更加專注的凝定窗外的某個地方。

  “記得!”劉老緊張地輕喊一聲,“是三嫂的女兒。”

  “三嫂?”

  “唉,說是聽三嫂病了,就來這裏探望,挺有禮貌的女孩子。”劉老沒多稱讚,但打從心裏覺得那女孩性格耿直,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拒收大把鈔票的。

  “禮貌?”秦丹冷覷劉老,視線再次回到窗外花園那端,映入他眼簾的,是為人綻放的美麗笑容。

  愈想愈不是滋味,霸氣的劍眉,似是受到從未有過的挫折而深深鎖著。

  “是啊,我帶她去找三嫂時,她直說不用介意褲子的事,怎樣都不肯收我補償她的錢,最後,還是我請吳媽交給她……”劉老說著,兩眼不時往辦公桌上的鈔票看去,想問什么,又顧忌自己會不會多嘴了。

  現在的少爺,臉色不太好看,使人背脊竄上一股涼意。

  “三嫂病了,她的工作誰替代做?”

  劉老思索一下,不太肯定地說:“三嫂的工作不是我負責分派,我待會去問問他們那邊的——”

  “底下人開始忘了是我在決定事情?希望我看到的不是錯覺。”

  劉老愣一愣,這才隨著秦丹望定的方向看去,隨即驚得倒抽一口氣,兩眼瞠的老大。

  難以置信地看著花園裏,一名女子站在梯子上跟員工們一同修剪樹木。

  那女子正是自己剛剛與少爺提及的女孩——邱詠親。

  秦丹瞪著遠方歡樂無虞的邱詠親,緊抿的雙唇隱約詭譎上揚,隨即,旋身走向辦公桌,頗具深意地看著桌上的鈔票……方才受到一點挫折的驕傲再度恢復本該有的氣勢。

  “現在,把那女人叫過來,我倒要問問她清不清楚我是誰。”

  ***

  “詠親!站這么高,當心摔下來。”負責東區花園的園丁看著一個瘦弱的女孩爬這樣高,不禁為她捏把冷汗。

  “叔叔的腰不舒服,這些我來幫你做就行了……”邱詠親高舉修剪器具,“這裏應該也要剪掉是不是?”

  “枯了、泛黃的都該剪了。真不好意思,你不過是來看三嫂,還要你幫忙做事……”園丁不敢離邱詠親太遠,就怕她一個不慎從梯子上跌下來。

  “這工作我媽也有份,可不能只讓叔叔一人擔,我才要謝謝你願意讓我幫忙。”邱詠看著自己跟他們穿一樣的衣服,還是有些不放心,“穿這樣真的可以?”

  “要在山莊做事,都得穿這些,老夫人喜歡幹凈整齊,少爺也老認不得人,不是在這做多年的,他都記不得,我們衣服一致,他也好差遣。”

  邱詠親雙眉陡地挑起,走下梯子,“他沒記性?”

  “可不是,少爺有一陣子見了吳媽都問她是不是新來的。”園丁抿著嘴笑道。

  其實這些員工們都能理解的。少爺是個重事業的人,成天忙碌,特別重要的事他會記的比誰都清楚仔細,不重要的他壓根沒去注意。

  類似山莊員工的名字,之於一個從小高傲、習慣對人頤指氣使的少爺而言,這是不重要的。

  邱詠親勉強地笑,若這位叔叔說的是真的,那昨晚他一眼就認出她的情形,惟有一個解釋——她給他的印象非常的差,若再加上昨晚自己的些許衝動,此時他又怎么看她?倘若待會做完事去找他,他會願意見自己嗎?

  那個男人曾說她像個麻煩……

  他對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她沒來由的感到心慌意亂、酸楚難受……

  “是邱小姐嗎?”

  背後的叫喚,打斷她的思潮。

  邱詠親還沒說話,就見園丁忙著走向出現在花園的劉老解釋——

  “劉老,是這樣的,這女孩是三嫂的女兒,可三嫂病了,她只是想……”園丁急著說話。劉老是少爺的隨從,山莊所有的事,都要經由劉老口中少爺才能知道,假使劉老把所見到的跟少爺說,屆時,只怕他這個工作會不保。

  “這我知道,我見過邱小姐……”劉老看一看邱詠親穿著跟員工一樣的裝束,“邱小姐不是山莊的員工,沒有山莊主人的準允,是不能擅自接手山莊員工的工作。這是三嫂的意思?”

  “劉叔叔,不是的,她吃了藥睡了,什么都不知道,以為是吳媽代替她做事,可吳媽在幫忙打掃畫室,我只是希望替她分擔一些工作……”

  “這是吳媽決定的?”

  “是我自己硬要幫大家的。”

  園丁愣視著邱詠親。事實上,是吳媽一直對過於顧慮的邱詠親說,這些都不礙事,要她放心做,怎么這會,她想也不想就擔了這些責任?

  這女孩,要說傻嘛,卻又厚道,值得為他人設想。

  “我能明白你的解釋,但這些話不是對我說。”

  “唉?”

  “是少爺,他要見你。”

  ***

  一路上,邱詠親的神情都緊繃不自在。

  她不是一直想再見到他,好為自己昨晚的態度作解釋嗎?為什么當真要見到他了,她反而有想逃避的害怕?

  是了,她怕他,別說這男人是身份尊貴的少爺,光是看著令人無法洞悉心思的深邃眼睛,她就覺得不安,下一秒他想什么、決定什么,誰也猜不透,那般無法接近的冰冷,一想到就惴惴不安,以致她昨晚會沒得選擇,以強硬的態度面對他悍然的驕傲。

  “你自己上去見他,我不跟著去了。”

  邱詠親想伸手攔住劉老問清楚一切,末了,咬著下唇,邁著慢硬的雙腿往樓上走去。

  即將走入書房時,邱詠親猛擦去手心的冷汗,努力佯裝平靜。天知道,她做的這一切準備,在進入書房瞧見背著日光卻比光線更加搶眼的男人後。瞬間不堪一擊的瓦解。

  秦丹沒有應聲,神色泰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優雅地端著咖啡,舉手投足無一不顯尊貴。

  “秦先生……”邱詠親率先開口,這才知,自己的聲音竟在懦弱顫抖。

  “你該叫我少爺。”

  那冷靜語氣充斥著理所當然,聽的邱詠親臉色呆然。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身上所穿的衣服,就是最好證明。”

  邱詠親本能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服裝,心下大怔。

  他都知道……剛才在花園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了?

  “如果是這件事,我可以解釋。”

  “現在不是你解釋的時候,而是你該閉上嘴聽我宣布。”

  狂傲不容他人異議的語氣強悍地震懾她,今她啞口無言。

  秦丹放下咖啡杯,長身站起,一步一步邁向邱詠親。

  冷峻銳利的眼神掃過她緊繃的顏面,看向桌上的鈔票,再以淩厲的目光鎖定眼前蒼白的小臉蛋。“第一,任何人在沒有經過我的準許下,擅自在山莊作主,我的作法一律是,要他立刻離開山莊。”

  邱詠親倒抽一口氣,“秦先生——”

  “第二,我還未說完話之前,沒有人有資格插嘴。”

  邱詠親瞠目結舌,胸口悶著一團氣,她以為自己得到的會是責備,沒想到是加倍的羞辱,沒有商量餘地、沒有說話資格,比起昨日,這男人的性格更加突顯。

  她原以為他不過是高傲,並不表示他不能商量,可她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他根本就是個獨裁、殘酷打擊他人尊嚴的豪門男人!

  她可以承認自己破壞了他訂定的山莊規矩,但堅決不認同他獨裁的作風。

  “第三,同意你穿這身制服的員工,都必須離開山莊。”

  “這不關他們的事!”邱詠親猛搖頭,如果這是後果,她當初絕不會這么做。

  記得母親說過,山莊裏許多員工都有沉重的家計,而有的員工上了年紀,在外頭不易尋到工作,要是為了她這個外人而失去長久的工作,她說什么都不能原諒自己。

  “那你告訴我,這關誰的事?”他瞇起雙眸,隱藏起等待某種回答的意味。

  “是我,是我多事,跟其他人沒有關係。”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自認這個責任她該一肩扛起。

  “你的意思是,你要來承擔?”

  “沒錯!”這回她答的更加毅然決然。

  俊臉上的傲氣登時倍增,似乎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聽說你是三嫂的女兒?”

  “我媽不知情的……我——”

  語猶未了,邱詠親就道他淩厲一瞪,不住噤聲,屏息以對。現在她完全了解為何山莊的人提及秦丹時都會神情肅穆了。

  “叫什么名字?”

  “我嗎?”

  “難不成是我?”

  “邱詠親。”

  他沉默一下,似乎在心頭記下這三個字。

  “三嫂最近病了我知道。你既然是她女兒,在她身子好轉之前,她所有的工作,都得由你來做。”

  “這容易……”

  “我還沒說完。”

  那種仍有下文的意味,聽的她不安。

  “你只要有一樣事情讓我不滿意,那些員工就一個都不許留在山莊,包括三嫂在內。”

  邱詠親震驚地呆望面前的男人。他說的是這樣面不改色,但句句都在霸道明示她別無選擇。

  “給我一句話,做不做得到?”冷漠的嘴角隱約上揚,噙著的意味異常深遠,代表著什么,除了他,沒人有能力臆測。

  她能夠當個無情的人,甚至帶著講究恩情的母親離開這裏,只可惜,她做不到。

  而那雙銳利的眼似乎看透她的內心深處,盛然的霸氣無一不在散發他的自信。

  是的,他看透了她,那么不費心力地看透了她。

  “做得到!”




第四章




早晨的空氣清新醒腦,邱詠親卻擰著眉心,沉著臉色,腦裏填滿那張不容許商量的嚴酷俊顏。

  今早,她跟著一些人去清掃山莊內的道路。

  秋末了,車道兩側的樹木早受不住冷風摧殘地飄落,直到天際完全明亮,員工們才結束這份工作,回到住所稍作休息。

  進了屋子,大夥像沒事人一樣喝著同事泡的熱茶,一旁的邱詠親卻按著腰部,忍受長時間彎著腰清掃道路的酸疼。

  這就是母親的工作嗎?她年輕,受點折磨不打緊,可一想起她老人家必須習慣這種勞累,自己就好難過。

  “詠親,來,喝茶,暖暖身子。”

  邱詠親接過男性長輩遞過來的茶杯,卻又馬上放下,忙著問:“我媽呢?”

  “應該是在床上休息吧,跟她解釋過她的工作少爺答應讓你替代做,起先她還不信呢,硬是要下床做事,嘴巴直嚷著要你馬上回去……”他話沒說完,突然就搔搔頭走了開去。

  其實,那男性長輩愈說,自個兒也愈覺得怪異,少爺何時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印象中,少爺是個從不跟人談條件就直接宣告他的決定的人,當然,這種話,自然是藏在心裏莫說出去的好。

  “�

q623297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這、這——站在她面前的……是那個纏了她八年的噩夢?!

  怎么會這樣啦!!

  人家為了躲他拋家不顧、逃到新加坡這么多年,

  就是為了等他在英國落地生根不回臺灣,

  她才敢大包小包收拾行李回來投靠老爸……

  可惡!她到底是欠他凡輩予啦!

  被他逮個正著就算了,

  還小人的把她給扔到泳池裏——

  要死了!

  竟然上至爹娘下至老王沒半個人挺她?!

  說來說去還都是她的錯?!

  人家他家財萬貫又才華洋溢,完美得不得了,

  誰叫她不秤秤自己的有斤兩重,硬要跟他杠上!

  嗚……嗚……他這會兒又想幹什么啦……

  她跟他有必要“敞開心胸”好好談?!——




男主角:駱文迪


女主角:金智晴



第一章


  計程車司機以平穩的速度往山區的方向開去,坐在後座的是穿著平凡,年紀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乘客。

  她將及肩長發盤起,加上清秀的臉蛋,凹凸有致的身材,令她有種獨特的秀麗。她要去的方向,竟是屬於富貴人家居住的山區。

  但這女子沒有富家千金該有嬌氣,身上也沒佩戴任何昂貴的首飾,不像是幹金小姐……但後車廂大大小小的行李,說明她是居住在這裏。

  如果是來當傭人的,未免也太年輕,也太糟蹋了。這女子生得好看,若是能多花點錢打扮,要出眾絕不是問題。

  “哪一間啊?”司機緩下速度,問道。

  月眉緩緩挑起,像是剛在思索什么,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問你,到哪一間啦?”司機有耐心的再問一次。

  “再往前開。”女子平淡道。

  “姓金的山莊啊?”司機驚嘆。這山區規模最大的就屬金、駱、秦三大山莊了。

  他常跑這裏的生意,多多少少會聽說一些內幕消息。在山腰上的兩大山莊,恰巧是親戚,分別姓駱、姓秦,經營亞洲數一數二的家族企業,接近山腳的,就是剛剛提及的金姓人家。

  “對。”女子回答的簡潔。撇撇嘴,不太滿意自己得不到安靜。

  “你要住這裏啊?”司機邊說邊點起煙來。

  女子眉頭一皺,狐疑地盯著窗戶貼著禁煙這兩個字,“你車上不是禁煙?”

  “是呀!”司機大大方方地吐出一口煙。

  “那你還抽?!”

  “傻!客人禁煙,我不禁煙。”他說的理所當然。

  女子抿一抿嘴,有點無奈。

  “去駱秦兩家就像去大皇宮一樣,輕松不起來,傭人個個一板一眼的,可金家就不太像有錢人,也不像一般家庭……聽客人說很怪。”

  “哪個客人?”

  “呆!我要是知道還叫‘客人’?”司機嗤笑,接著說:“在山莊做事,規矩多,做不死你,也被壓力壓死!”

  “聽客人說的?”女子音量微微提高。

  “笨!我猜的!”司機白她一眼,接著說:“你以後一定嫁不出去。”

  女子臉一沉,“你猜的?”

  “蠢!看你那寡婦臉就知道了。”司機叼著煙,大開窗戶,涼風拂來,煙灰不時飄向女子臉上。

  女子抹一抹臉上的煙灰,斜睨著司機。

  “你會算命?”女子顏面神經微微抽動。

  “豬!我剛才不就是在看你的面相?”司機看一看前頭規模傲人的山莊,熟稔地踩剎車,回頭得意問道:“喂,我說的準不準……啊!”

  片刻後,女子由後車廂拿出行李,沒啥好氣地問:

  “多少?”

  司機遮著臉,抽抽噎噎地說:“兩千八……”

  “你搶錢哪?”女子瞠目驚道。

  司機忽然拿開手,好讓女子看清楚他臉上多處淤青。

  “你把我的臉打的跟豬頭一樣,不用醫藥費啊!”司機一邊流目屎,一邊激動吼叫。

  女子咬著牙,拿出鈔票給他。

  司機不敢多看她一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坐進車,猛踩油門,快速離去。

  兇猛的引擎聲令守在山莊大門的守衛忍不住看過來,朗聲問道:

  “小姐,你找誰?”

  女子皺一皺眉頭,走過去打量說話的年輕守衛。“你是不是忘記我了?”

  守衛一見女子漂亮的臉蛋,難為情地臉紅起來,“你這樣子我會不好意思……”

  女子容顏緊繃,一言不發。

  守衛突然擺出自認最帥的姿勢——一腳踩在門前的大石頭上,一手托著下巴,還很刻意的撥撥頭發,挑挑眉說道:“等我交接還要等很久,你能等嗎?”

  “不能。”女子看著身後大大小小的行李,再用手遮擋些許炎熱的陽光。

  “你好急啊!”守衛轉過身去竊笑,再問:“你帶行李來……要住這裏?”

  “對!幫個忙,我好熱。”女子拉拉領口,試著讓自己涼快些。

  守衛深吸氣,興奮呢喃:“欲火焚身……”

  “我一個人做不來!”女子直接吼起來。

  “這我知道,別急,必須讓我先認識你才行。你要來這裏做事?”

  “不是!”她翻翻白眼,幹脆自己動手拿行李。“開門,先讓我進去。”

  “不行哪,我是住裏面沒錯,但是帶人進山莊要登記的。你先讓我登記,登記完我請人代班,再讓你跟我進去。”

  “誰定的規矩?”

  “來訪都要登記的。”

  “我不是……”

  “貴姓?”

  她放下行李,臉色鐵青,伸出手指著門口高挂雕刻著金字的石牌。

  “你姓金?”守衛轉轉眼珠子,驚道:“好巧,我們老爺也姓金,名字呢?”

  她壓抑地悶哼一聲,“金、智、晴。”

  “不錯的名字……”守衛抓抓頭發,總覺得這三個字好熟悉。 

  “是不是祖宗十八代也要告訴你?”

  守衛雙眼如開竅般頓時發亮,“那倒是!萬一你出了事,我好歹要負點責任去見你爸媽……令尊的名字呢?”

  “金再水。”

  “噗——”守衛緊抿著嘴爆出笑聲。

  一張秀麗的臉比之前還臭。

  守衛好不容易收斂笑聲,再問:“那個……令堂呢?”

  “李春花。”

  “喔——哈哈哈……”守衛這下再也忍不住的捧腹大笑。

  金智晴兩手扭腰,垮著臉瞪他。

  守衛一面笑,一面看著剛登記的三個名字。

  突然,像是領悟到什么,愈笑愈苦,眼淚愈掉愈兇。

  末了,他打開大門,拔腿就往豪門大院裏跑,還一邊哭喊——

  “大、小、姐、回、來、啦!”

  ★  ★  ★

  金智晴坐在沙發上,喝著自己親手做的檸檬汁,瞥見女傭在一旁交頭接耳。

  她知道,她們討論的一定是自己。離家三年,大半傭人對她都相當陌生,會好奇自是難免的。之前她自己動手拿冰水時,就看見傭人的吃驚樣。

  像這樣的事,她不認為該經他人之手,自己做得來就別去麻煩別人,就連工作,她也不認為以家裏當跳板,就能較快跳上自己期望的高度,以至於她甘願到他人的公司接受磨練,吸收經驗,不必要時,更不會多談自家的境況,一心期望努力工作所得到的讚美,是由衷的賞識,而非虛偽的奉承阿諛

  當然,不多談家人的原因絕不只一個——

  “大小姐,老爺跟老夫人很快就回來了。”

  聞言,金智晴擰起眉心,“我沒有要等他們。已經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他們遲早要知道的。”資歷最深的老女傭笑道。

  “至少……等我休息夠了再告訴他們。”金智睛長嘆一聲,面對父母,對她而言是件苦惱的事。

  “吃不吃點心?大熱天的,喝綠豆湯不錯。”

  “郎姨,我在飛機上吃過東西了。”金智晴瞧一瞧大廳上幾位生面孔的女傭,不解地問郎姨:“她們為什么都站在這裏?”

  郎姨先笑笑,低聲說:“不認識你,以為你是需要伺候的小姐,一聽你回來,沒一個敢輕松的。”

  “那個……你們可以去忙自己的事,睡睡午覺或到後面泳池玩玩水也可以,不用管我。”

  傭人先瞪大眼,隨即跟旋風一樣,眨眼就不見人影。

  “你還沒回來之前,她們就已經玩瘋了。”

  金智睛發現那些女孩子跑的方向是對面日式的豪宅,不禁問:“她們去哪裏?”

  “少爺上個月買了一堆電玩放在地下室,全給她們玩透了,這下又去吵少爺買更多好玩的東西給她們。”

  “達風在家?”金智晴提高音量問。“他為什么沒去上班?”

  “在睡覺,叫不起來。”即姨淡淡說道。

  “早上才睡?”

  “嗯。”即姨頷首。

  這小她一歲的弟弟很聰明,做什么都是第一,外表也出眾,是多數女性心中的白馬王子,但就是不夠穩重,悠悠哉哉的,對女人沒一個認真。

  一直以為他永遠也安定不下來,現在看他為了公司弄到早上才休息,委實令她欣慰。

  “從昨天早上睡到現在。”

  “什、什么?”金智晴有點錯愕。

  即姨拿出從不離身的冊子,端詳裏頭的內容,“更正,從昨天淩晨睡到現在,足足睡了三十四個鐘頭。”

  “這小子不是人……”金智睛不敢置信地低喃。“他沒醒來過?”

  “有。”即姨習慣性的看看冊子。“早上送餐給他,看到他往洗手間走去。”

  “那還好……”金智晴松口氣,不是擔心他睡死了,而是煩惱,家中那兩個老人已夠讓她頭痛了,可不希望連弟弟也讓她無言以對。

  他不過是貪睡罷了……怎樣都算還有生理時鐘,只要努力改善,他依舊是金家惟一的希望。

  “那是夢遊。”

  “欽?”金智晴容顏一僵。

  “他上廁所是夢遊。”

  “那就代表……他還是沒醒來過?”

  郎姨用力點頭,加強肯定。

  金智晴按著額頭,滿是無奈。抬眼看看說話平靜正常的郎姨——

  其實最讓人頭痛的是郎姨。

  “我打電話叫老爺和老夫人回來。”郎姨收起記事本,拿起話筒。

  “郎姨,你打過了。”金智晴搶走話筒,放回桌上。

  “我沒打過。”郎姨說的堅定。

  “有,是你說他們遲早要知道我回來,所以才打電話。”金智晴慢條斯理地解釋。

  “是嗎?”即姨轉轉眼珠子,有點苦惱。

  “對。”金智晴起身,打算先到房間休息。

  “喝綠豆湯吧。”即姨抓住金智晴的手不讓她走。

  “你問過了,我說在飛機上吃過東西了。”金智睛伸長脖子,看看外頭有沒有人要進來解救她。

  “飛機?你跑去哪裏為什么要坐飛機?”

  “……”

  郎姨,有老人癡呆症。

  ★  ★  ★

  火紅色的“保時捷”以驚人的速度衝進金家山莊,再以完美無缺的甩尾動作停在大院一角。

  如果這種情形是在大街上發生,多數人會先因這輛名貴跑車而側目,接著會期待開跑車的人到底有多么帥勁,或者出色。

  是的,車子熄火了,出乎意料的,下車的人是一位年紀約莫五十的男人。沒有帥勁樣,只有啤酒肚,沒有名牌衣,只有阿公會穿的白色汗衫,更誇張的是,他頭上戴著耕田用的鬥笠……還打赤腳。

  屋內正在想辦法逃脫郎姨迫問的金智晴,這下終於逮到機會離開大廳出來一看究竟——

  “老爸!”金智晴望著阿公……呃,不,是望著她父親驚道。

  “寶貝女兒!”金再水大開雙臂,激動地抱住女兒。“老爸好想你!”

  金智睛看到父親這副模樣並不驚訝,沒忘記父親的興趣就是種田,偶爾玩玩車子,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他是這種打扮,這個時候,他應該是穿西裝,拿著公事包由公司趕回來才是……

  “等一下老爸親自下廚,做你愛吃的蔥爆牛肉。”金再水摟住女兒的肩膀,轉頭向一名身材黝黑健壯的男子道:“阿泰,我剛釆收的蔥都在後車廂,幫我拿到廚房,順便說我要炒牛肉,叫廚師先別開夥。”

  “那個我知道的啦!”

  金智晴眼睛眨呀眨地,直瞧著那位只穿短褲,裸露強壯上身的阿泰。“老爸,他沒穿上衣……”

  盡管她說話再小聲,還是逃不過阿泰驚人的耳力。

  “因為那個天氣很熱的啦!”阿泰打開後車廂,抱出一大把捆好的蔥。

  金智晴又是杏眼圓睜,阿泰說話有一種獨特的腔調,不像是平地人。

  “女兒,進屋去,老爸有好多話想跟你聊。”金再水拿下鬥笠扇扇自己,再扇扇女兒。

  一進入大廳後,沒看到郎姨,金智晴神情輕松多了,看外頭忙著拿蔥的阿泰一眼,好奇問道:“老爸,阿泰的說話方式好有趣。”

  “他是原住民——他活力充沛,很聰明,會的又多,我開車那甩尾動作,還是阿泰教的!”提及阿泰,金再水就像發現寶一樣樂得要命。

  “難怪他的輪廓比一般人深。”

  “原住民的輪廓大多是這樣,所以長得都不錯……這裏的女員工有幾個很喜歡阿泰,你可別跟丫頭們搶阿泰啊,她們會哭的。”

  金智晴苦笑,雖然阿泰給人的印象很陽光,好親近,但這樣性格的人,多半像她的朋友,不會是她中意的男人……

  想著想著,腦中阿泰的影像竟隨著她悸動的心變成另一個男人,有點模糊,卻強悍地影響她整個思緒。

  八年來,她並沒有完全忘記那個人,偶爾還會想起他。

  是因為他有張迷人的臉孔?還是因為他那股讓人怎樣努力思索也猜不透的深邃氣質嗎?

  不,不是的,印象中他不常出現,但一旦出現——就會拔她一根頭發!

  這么惡劣的男人,就算想起他,也該是一肚子火,亦會因為八年不見而一點感覺也沒有,怎么她卻有種……想再見到他的渴望?弄得好像他是她什么人似的!

  罷了,就算不是八年沒再見過他,嚴格說來彼此也沒有什么關係。

  別再想了……

  “我想我的女兒也不會去跟丫頭們搶阿泰,你有心上人了嘛,”

  “心上人?”金智晴一臉茫然,她不認為自己的記憶差到需要像郎姨那樣拿記事本來提醒。

  “山腰駱家的公子,駱文迪。”

  金智晴身子一僵。

  才截斷對他的思緒,父親竟就提了。

  “他什么時候變成我的心上人了?”當事者過分吃驚問道。

  “以前你見到文迪,總是有話聊。”金再水捂著嘴笑,一副“少假啦”的大力拍她的背。

  “我是在跟他吵架!”這個解釋已經不是第一次,以為離家三年,父母不會再提這件事,這回一聽,才知道他們根本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喔,那就不用擔心你們小兩口以後在一起會發悶。”金再水煞有其事地說。

  “老爸……”金智晴按著父親的肩膀,格外嚴肅地說:“為什么老提他?”

  “孝爸喜歡文迪,你老媽也中意文迪。”金再水回答的簡捷扼要。

  “那怎么不想想你們女兒喜不喜歡他?”

  “文迪出色、英俊,是女人沒理由不喜歡。你是女人吧?”

  “我是,但我不是花癡,我跟駱文迪也沒你們想得那樣熟。”金智晴且說且回憶跟他見面的次數……

  不多,會遇上他都是在駱家或秦家舉辦的宴會中,見了面,招呼都沒打,他就扯她頭發,好像根本不歡迎她去……這樣討厭自己的男人,無端端被父母牽扯成小兩口,委實太過牽強,更不可思議。

  哪知氣憤之佘,腦海愈來愈清晰的俊美影像,竟教她心跳莫名地加快。

  雖說八年沒見他,卻在這期間,接收不少有關他的消息。

  老爸說得沒錯,他真的很出色,在美國那裏,他是知名的企業奇才,又英俊到女人趨之若騖,花邊新聞幾乎要跟他上商業封面的次數成正比。

  想及此,又是滿腹火氣——風流男子!

  “以前看你跟文迪站在一塊,就覺得你們很相配。”金再水還是自顧自地說著。

  金智晴翻翻白眼,“那時我才十七八歲,總不能把一個大哥哥扯小妹妹頭發的動作說成喜愛——你想想,當時他的女友有我那么小的嗎?他不過是把我當小妹妹,一個他很討厭的小妹妹!”  

  “可你現在大啦,文迪一定當你是女人。算起來,他大你六歲,比起跟你同年紀的男人來說,文迪成熟穩重多了。” 

  “你都不聽我的解釋,我們說別的,可不可以?”金智晴扯扯父親沾滿塵土的衣袖,“你沒去公司,一整天都在田裏?”

  “我種的蔥成熟啦,再不採收,老了就不好吃了。”金再水笑呵呵地說。

  “那就不管公司了?”

  “我還沒那樣老糊涂,公司有你老媽跟達風在,我才放心去田裏的。”

  “達風在家。”

  “啊!”金再水震驚大叫,算是很大的反應。

  “他從昨天淩晨睡到現在。”

  “哇!”矮矮的身子激動站起,抖動著圓滾滾的肚皮。

  金再水的反應像是“雄雄”記起自己還有個兒子,很震撼。

  “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遲了?”金智晴徐緩地問。

  金再水思索了一下,長吁一口氣,笑道:“那倒不會,公司還有你老媽在。”

  “智——晴!”

  門口尖銳的呼喚剛傳進大廳,一個苗條的身形便衝向金智晴,來個熱情的擁抱。

  金智晴眨眨眼,愕視眼前風韻猶存的美麗婦人叫

  “我的女兒愈來愈有我年輕的樣子,美極了!”李春花望定金智晴的臉蛋,驕傲地說。轉一轉迷人的大眼,她再道:“是不是想通了,辭掉新加坡的工作回來幫你老爸?”

  “總公司需要調配人手,我是回來接替企畫副理的位子。”金智晴口中忙解釋,還不忘打量母親的打扮。

  母親還是用高貴的旗袍裝來包裹她宛如少女般的姣好身材;眼波流動之佘,仍舊散發著獨特的氣質,和身邊的“阿公”比起來,母親是天生的豪門貴族。父親的身份卻是多重,穿西裝倒還人模人樣,脫下西裝,他是賽車手、魚販、屠夫、農夫……曾經還被誤認為流浪漢。

  幾番打量比較,發現這對夫婦今天有一個共通點——都沒帶公事包。

  這就表示——

  “老媽,你是不是沒去公司?”金智晴覺得這樣問比較直截了當。

  李春花無謂地揮揮手,“有你老爸跟達風在,我還有很多應酬,沒那時間。”

  “早上聯絡你說我要去拔蔥,你忘得一幹二凈?”

  “正好運上頭,走不開。”李春花說的理所當然。

  金智晴立即垮下臉,知道母親指的是什么。

  母親還是沒變。

  別看這婦人一副高貴有氣質的模樣,上了牌桌,她會說:真夭壽、死人骨頭、再不出牌殺你全家……

  “沒關係,公司還有達風在。”

  “達風在睡覺。”父女兩人嘆道。

  “歙?”李春花笑臉頓時僵硬。

  父女兩一並無奈地低下頭,“從昨天淩晨睡到現在。”

  半晌,沒聽到李春花的回應,兩人抬頭後才知她早巳消失不見。

  茫然之餘,對面日式大宅傳來男人慘痛的哀嚎



第二章


 “達風,今天家裏不開夥?老爸說好要親自下廚的,該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吧?”整理行李後,金智晴走下樓,推推坐在一角背向她的金達風。

  良久,金達風沒理會她。

  “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金達風的回答比蚊子還小聲。

  “那請你禮貌性的看著我。”

  金達風依言緩緩轉頭。

  金智晴呆了呆,看著金達風的臉孔。“我無心的。”

  “我能理解。”金達風神色異常凝重。

  金智晴扭頭過去,心想:任誰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現在那張英俊的臉,跟大拜拜咬著橘子的豬公沒什么兩樣。

  他的臉,很腫,誰的傑作?可想而知。

  郎姨搬著舊箱子走下樓。“小姐,你怎么還待在這?”

  “郎姨,這樣問什么意思?”

  “老爺夫人說……”即姨停頓一下,又忘的差不多,趕緊拿出記事本,盯著內容念:“上面駱家宴客,他兩人洗好澡就去了,你跟少爺要是遲到太久,不太好,今天到場的貴客很多。”

  “你沒跟我說。”

  印象中駱家或秦家常會宴客,這種氣派場景,是富貴的象徵,貴族的家常便飯,大多商業交涉都是從這裏開始,加上駱、秦兩家在地方上的勢力,有誰不想借此討好關係。倘使貴客多到不知其姓氏,也是預料中的事。

  “我有。”郎姨驚人的堅持總是在這時候出現。

  “你沒說,不然我現在不會穿的那樣隨便。”金智晴垂首看看自己的打扮。

  郎姨失望地嘆氣,搖著頭說:“女孩子年紀輕輕就懂得推卸責任,以後要怎么持一個家?”

  金智晴好生無辜。“不、不是,郎姨,你真的沒告訴我。”

  “你自己反省,我去叫少爺起床準備準備。”

  金智睛看坐在沙發上的弟弟一眼,忙說:“郎姨,達風在這裏。”

  郎姨聽到呼喚,步履蹣跚地走過來,“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達風在這裏。”金智晴以為郎姨有點重聽,好心重復一遍。

  即姨轉移目光,望著沙發上的男人。

  盯了好一段時間,郎姨沉默,再度往大門走去。

  “郎姨,你去哪裏?”金智晴高聲呼喚。

  “我去叫少爺起床。”

  金智晴張大嘴,斜視一旁情緒有點壓抑的金達風。

  不跟他說話為妙。

  “我換衣服去。”說完金智晴快步跑上樓。

  回到房間,金智晴順手拿了白色套裝穿上。

  她不想在打扮上花太多時間,第一,她不是有心討好駱家的那一方,第二,不過是過去打個招呼罷了,沒那間工夫去跟人爭傃奪麗。

  再說,那個被公認出色英俊的駱文迪人在美國,除非他在場,否則不會有多少花癡到場……

  金智晴眉頭一蹙。

  無端端想起他做什么?

  甩掉莫名的思緒後,發現時間過了十五分鐘,迅速套上高跟鞋,奔出臥房。

  “達風,我開你的車去。”金智晴繞過沙發,想想有些不對勁,停下腳步,回頭凝視坐在椅上的金達風。

  “喂;我說車子借我。”金智晴撫著下巴,面前的弟弟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達風?”她輕輕推他。

  高大身軀失去重心地緩緩往前傾,砰然倒地!頭殼還在地上發出“叩”一聲。

  金智晴吃驚的瞠大雙眼,聽著因為熟睡而發出的打呼聲。

  老媽會用泯滅人性的暴力叫醒他,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因為這小子根本不是人。

  看看墻上的時間,再不去宴會,就要失禮了。

  金智晴走到車庫,隨意挑了一輛車子,眉頭一皺,發現車裏沒鑰匙。

  探一探大院,她拉開嗓子喊:“有誰能幫我找找鑰匙!”

  “那個小姐!我有鑰匙的啦!”

  吼得比她還大聲的阿泰,極度興奮地跑過來。

  “謝謝,請給我,我要去駱家,快遲到了。”

  “我載你去,很快!我的外號叫shy!”阿泰莫名激動地狂吼。

  金智晴腦海馬上浮現老爸說的話……

  我開車那甩尾動作,還是阿泰教的!

  阿泰帥氣地撥撥頭發,“請相信我的專業的啦!”

  金智晴點點頭,沒有質疑地坐上車。

  阿泰發動跑車,側頭給她很有自信的笑容。

  金智晴擰一擰眉心,總覺得那個笑容像是——

  你死定了!

  才想下車,車子突然加足馬力,急速原地轉一圈。

  金智晴倒抽一口氣,驚魂未定,車子瞬間飛出豪門山莊!

  “哇——”史上最凄慘的尖叫就此響起。

  ★  ★  ★

  豪華的宴會,悅耳的交響樂,以及誘人的料理,酒吧,在外人看來,似乎有些虛榮,不過這就是富豪人士的樂趣,供人攀上富貴的跳板,讓人羨慕向往的高尚交際。

  “沒看到,我也在找他。”穿黑色露肩禮服的美麗女子苦惱地說。

  “轉眼就不見人了,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人。”另一名穿露背禮服的女子提及被人冷落一事,沒有一絲氣憤,反倒是開心極了,心中正想,還沒見過連冷酷都好迷人的男人。

  “我建議你該去照照鏡子。”另一名穿低胸禮服的女子啜著雞尾酒低聲嘲諷道。

  “你好像從一入場就對我有意見。”穿露背禮服的女子冷笑問道。

  “意見倒是不敢,只是很驚訝像我們這種亮尚的宴會,竟然你能進來。”對方的回應還是那樣有氣質,可見對方也是受過高等禮儀的訓練。

  “我不能進來誰能進來?知道我爹地是淮嗎?”

  “抱歉,我沒興趣。跟駱秦兩家交流的人,全是受過高等教育和禮儀,別仗著自家有點錢,就以為自己是上流人士。”

  “你、你是誰?這樣跟我說話!”女子又尷尬又惱氣。

  對方抿著嘴笑,沒答話。

  “美希,來一下。”宏亮的聲音由三十尺開外傳過來。

  “你叫美希?”女子定睛看去,發現剛才叫喚的男人,竟是駱家老爺駱松海!她強忍心中驚訝,“你跟駱老爺很熟嗎?”

  美希倨傲地給予冷眼,轉身朝駱松海走去。

  “美希,跟你介紹一下。”駱松海忙著放下酒杯,“這是金董事長、金夫人,快叫Uncle跟Auntie。”

  美希朝金再水點點頭,“Uncle,您好。”再向李春花嫣然一笑,“Auntie好。”

  “老金,她就是我剛才說潘議員的女兒美希。現在幫文迪做事,很能幹。”駱松海讚許地摸摸美希的頭。“美希也挺乖巧懂事的。”

  李春花只是給予敷衍的笑容,接著別過頭去,有點酸溜溜的味道。

  美希有張瓜子臉,五官明顯出色,皮膚白皙細致,動作又優雅得體,簡直就是個美人胚子,男人一見她就直接喜歡上了,哪裏還需要能幹懂事?

  李春花湊到丈夫耳邊,咬著牙靠齒縫進出話:“近水樓臺,一定跟文迪有一腿。”

  “Uncle,我常聽駱伯伯提起您,您本人看起來好年,輕哪!”美希還是那張甜美的笑容。

  金再水聽了笑得闔不攏嘴。

  李春花又湊了過來,再次低語:“阿公,她睜眼說瞎話。”

  金再水的笑容聞之僵硬。

  駱松海轉轉頭,朝大廳望呀望,問道:“老金,不是說智晴回來了嗎?怎么還沒見到她?幾年沒看到了,我想絕對比以前更美了。”

  在駱松海的記憶中,金家的孩子都沒有大多富貴孩子會有的傲氣,很自主,特別是金智晴。

  從小她什么事都自己來,就連工作也不怕吃苦,毅然決然地到他人公司看人臉色,這種女孩就算不是罕見,也挺討長輩的意,駱松海也不例外。

  李春花兩眼轉了轉,不經意地發現玄關處舉步艱難的金智晴。

  “智晴,老媽在這裏!”李春花興高採烈地呼喚。

  金智晴咬著下唇,舉步蹣跚地慢慢走過來。

  終於,走到駱松海面前,金智晴忙著用手指抓順淩亂的頭發,有氣無力地道:“駱伯伯好。”

  “好好,我說的果然沒錯,智晴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金智晴苦笑,她現在可沒好心情去高興駱松海的讚美。

  “寶貝女兒,你怎么了?”金再水一見金智睛就覺得她不對勁。她沒有之前在家裏的好精神,失魂落魄、衣服不整、頭發淩亂,看來有些狼狽。

  “我腿軟……”

  李春花腦力一轉,極為肯定道:“阿泰載你來的!”

  提及這兩個宇,金智晴頓時全身發毛。

  一回想車子在轉彎處一邊輪能騰空飛起的情景,她的臉色就慘白。  

  金智晴抱著父親的手臂,渾身顫抖。

  “金小姐,你好。我叫美希。”美希伸出於來示好。

  金智晴眨眨眼,這才注意到駱松海身邊的美麗女子。“喔,你好,我是金智晴。”

  “駱伯伯剛才提到你。”美希鎖住金智晴的目光不放。

  “是嗎?!”金智晴為之一愣。

  眼前的美希美得讓人驚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像與生俱來的,高雅迷人,但為什么她看人會給人好強勢的感覺?

  美希指指餐區的食物。“想吃什么,我拿來給你。”

  金智晴聞言,神色略變,淺笑道:“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老金,我們到偏廳談生意,美希,你也跟著來。”駱松海朝金智晴朗聲道:“智晴,我跟你老爸、老媽談事情,自己想吃什么就去跟廚師說,想安靜吃東西就到天臺上去,傭人會讓你上去,有的還認得你。”

  金智晴微笑回應,目光不時飄向美希。

  那個美希的身份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對方的態度好像自己是駱家的女主人……莫名的讓人不舒服。

  回想駱松海那句有的傭人還認得她的話,心裏就不禁愉悅。

  “我有榮幸與你跳只舞嗎?”突地,耳邊傳來有禮的男性嗓音。

  金智晴雙眉一挑,瞧著五官端正的男子,苦笑,“我不會跳舞,不好意思。”

  男人覺得無趣摸摸頭就走開,馬上就轉向其他女性。

  金智晴撇撇嘴,這才因為男子的邀請而注意到,宴會上出現許多要在電視上才能瞧見的知名女星,以及家世顯赫的名嬡淑女。

  這不是一般商業宴會嗎?以這群美傃女子而論,說是選美大會還比較像。另外,每一雙明亮的大眼都很有默契地轉來轉去,像是在尋找什么。

  其實她什么舞步都會,但很奇怪,就是不曾與人共舞。

  惟一曾與她共舞的就是笑她舞步笨拙的駱文迪!

  那件事她記得一清二楚,若不是他要去美國,若不是駱伯伯拼命催促,她也不會跟他跳舞現出自己醜陋的舞步,惹那自大狂嘲笑!

  算是驕傲作祟,她在他離開之後,努力學習舞蹈,亦可當作是不甘他樣樣出色,怎樣都不願再讓他有機會看扁自己。

  杏眼瞪大,即時停止思緒。

  她在意這些事做什么?路文迪這三個字早在八年前就跟她沒關係了!

  是了,都是大廳的吵雜惹得她腦子混沌,所以才沒頭沒腦的去想起不該想起的人。

  駱伯伯的建議沒錯,她必須到安靜的天臺上去。周遭一平靜,心境就不會受幹擾。

  走到餐區隨意夾了幾片肉片,為自己倒杯果汁,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朝天臺應該是往右走吧!

  真是太久沒來了,加上路家房子規模龐大,沒去仔細翻找以前的記憶,還真的會迷路。

  “金小姐……你是金小姐吧?”

  金智晴為此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說話的女傭人。

  “好久沒見到你了,我是柯嫂,記得嗎?”婦人走近一步,笑臉和氣。

  金智睛盯著柯嫂的模樣,未幾,頓悟笑道:“記得了,柯嫂以前是鬈發,變了模樣,年輕多了,不好認。”

  金智晴可不是說客套話,柯嫂現在的發型和以前鬈得像非洲土人的發型比起來,自然是好看多了。

  老人家一被讚美年輕,就笑得開懷。“你不說我也這樣覺得……唉,你上哪?”

  “大廳跟大院都好多人,想到天臺靜一靜。”

  “可是天臺現在有……”

  “駱伯伯已經知道我要去。”金智晴以為柯嫂擔心挨罵,趕忙接口。

  河嫂臉上還是有些猶豫。

  “如果不方便的話,也不要緊。”金智晴無所謂地聳聳肩。

  “不是不是,既然老爺說讓你去,應該沒關係……”柯嫂揮揮手,嘴上碎碎念著:“去吧,還真有默契,想安靜都選天臺。”

  “耶?”

  柯嫂沒理會她,徑自往下走去。

  這大概就是老人家都會有的咕噥習慣。

  金智晴無奈淡笑,隨即繼續往天臺走去。

  富貴人家在房子上的設計多豐有著獨特的風格,駱莊亦是如此。

  大院上是圓環噴池、幾坐涼亭和偌大溫室花園;後院是供人休閒的健身樓房與其中一個遊泳池,另一個——

  金智晴推開天臺的門,望著反射燈光略顯神秘的水池。

  另一個泳池就在天臺上。

  這是屬於路文迪私人的泳池,她沒忘記。

  他帶她來過幾次。那可不是兩小無猜的溫馨相約,而是不甘自己被認為是旱鴨子,死要面子的在他面前下水遊泳,結果……

  那個混蛋的狂笑聲她到現在也忘不了!

  弄得她氣呼呼地跑去找最兇、最嚴格的教練教她遊泳,最後當然擺脫旱鴨子的稱號,但也擺脫了一直對她冷哼的駱文迪。

  金智晴蹲下身,望著摻有回憶的泳池咬牙念著:“氣死人。”

  不對,她在氣什么?

  她好像很容易就被他刺激,跳舞是這樣,遊泳也是。

  “為什么老是要在意他怎么看我?”金智晴不甘心隋緒加倍紊亂,雙手往水池胡亂拍打,作為發泄。

  緊抿著唇,悶哼幾聲。

  怎料腦海依舊甩不去那英俊臉孔,氣惱為此倍增,池揚高手使勁拍打水面,弄得水花四濺。

  “那種討人厭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

  她一口飲盡杯中的果汁,覺得還是有氣,幹脆拿空杯子裝水,沒頭沒腦地往後上方潑去!

  這舉動反復做了幾次,心情才得以平緩。

  “你說誰?”驀地,好聽的磁性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駱文迪那自大狂!”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喔,請繼續。”

  聞言,小臉為之變色,立即站起轉身。

  當她看到一張可說完美至極的俊臉時,當場一愣。

  無法相信那不時出現在腦海裏的俊臉,竟會呈現在眼前。

  “不說話?”男人冷笑,筆挺的西裝溼答答的。

  小嘴震驚張大,說不出活來。

  “那該我了。”他徐緩說道。

  他邁著修長雙腿走到角落,提著水桶過來。

  高大出眾的身軀彎下,往泳池裝滿清水。

  男人迷人的雙唇邪惡一揚,輕松抬高水桶,接著反手——

  水桶裏的水自她頭頂嘩啦啦倒下!

  “哇啊——”

  她回神尖叫,本能猛跳腳。

  男人丟開水桶,雙手環在胸前,神態優閒。

  她撥撥溼灑灑的頭發,抬頭氣憤吼叫:“駱、文、迪。”

  “認得出我?記性不錯。”英俊的面容揚著魅惑笑容。

  金智睛看一看倒在地上的水桶,怒目橫眉,“太過分了你!”

  “不,是你跟我有仇。”駱文迪脫下溼答答的西裝外套,挂在手臂上,姿勢怎樣都迷人。

  金智晴見他一直在滴水的頭發,這才曉得自己對他做了什么事。

  原來方才使勁撥出的水,全數落到站在後面的他身上。

  “我是無心的。”低著頭,無奈吞下一肚子的火氣。

  “你必須道歉。”

  “對不……”金智晴抬頭望著那張神情幹板的俊臉,不禁語頓。

  想想不太對,他可是拿了一桶水把她當作花盆澆!

  她深吸氣,理直氣壯道:“我們扯平了。我現在不也一身溼?”

  當她目光鎖定他的樣貌,一口氣像梗在胸口上,好不順暢,尤其覺得他本人比封面雜志還更加俊美迷人時,她渾身發燙,十分不自在。

  別看他好了……但,他頭發滴著水的模樣,好迷人哪!

  “那是你自找的。”

  “唉?”跳動異常的心為此停頓一下。

  “道歉。”他說的簡短,卻充斥著沒得商量的狂傲。

  “我說了,我們扯平了!”

  “你打擾了我。”他不容置疑地宣告她的罪行。

  “什么?”金智晴好生錯愕。後來出現的人是他吧?“胡說,我先來這裏的!”

  “我一直在那裏休息。”駱文迪看向右方的休息處。

  金智晴尷尬地抿抿嘴。

  那裏有張藤椅外加上瓶紅酒和一杯尚未喝完的酒。看樣子也不像是短時間就能擺放在那裏。

  他沒說錯,是她打擾到他。

  但這也不能怪她啊,那個地方較為陰暗,又有一株樹盆作遮掩,除非存心來找人,否則根本不會立刻發現到。

  “我道歉。對不起,我這也是無心的。”她誠心誠意的道歉,拾起之前擱在地上的食物盤,“那我不打擾你。”

  “我話還沒說完。”

  “你還想說什——啊,好痛!”

  頭部突然一記扯動,弄痛了她。

  “你拔我頭發?!”金智晴按著頭,兩眼驚愕瞪著面無表情的俊臉。

  駱文迪眉頭一皺,“懷疑?我再拔一次。”

  “啊……痛!”

  他的動作敏捷快速,她還來不及防備,頭發就又遭攻擊。

  這么多年不見,這男人還是不改惡行,一如往常地欺負她!

  “駱文迪!”金智晴為之氣結,氣得幾乎跳腳。

  “我聽得到,不需要吼這么大聲。”駱文迪視線低下,定在她因溼濡而透明的胸口。

  “別告訴我你拔我頭發是無心的。”金智晴握緊拳頭。

  想捧他,真的很想。尤其是看見那張擺著理所當然的俊臉,她快氣炸了。

  駱文迪劍眉一挑,揚著笑容,“不,我故意的。”

  “你……”

  揮拳過去吧……

  忖量一下,他學過泰拳,私下還打敗過拿過冠軍的泰拳教練。

  小腦袋立刻打消念頭。

  那踹他一腳好了……

  再忖想,不成,他曾蟬聯空手道全國冠軍數次,萬一劈斷她不知死活的腿怎么辦?

  太過分了!為什么他不是普普通通的男人?

  幹脆,破壞淑女形象吐他口水好了! 

  她下巴猛地仰高,絕望的垮下臉。

  吐口水要跳起來吐的,她一定是古今第一人。

  最後,她放棄了。

  “算我倒霉。我走!”這是跟十全十美的男人鬥氣的結果。

  “我何時說你可以走了?”

  “什、什么?!”金智晴愕然。

  已經舉雙手投降,他卻不準她離開?!

  “被你搞成這樣我還想待下去,除非我瘋了!”

  “確定你走得出去?”迷人的星眸依舊停在她過度透明的胸口上。

  “軟?”金智晴頓時呆愣,明明就被他無謂的笑容氣得七竅生煙,為什么還是忍不住覺得他這樣子好迷人?

  駱文迪走上前一步。

  “你幹嗎?”金智晴為之慌亂,彼此的距離貼近到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

  “你喜歡露出自己單調的內衣,我沒意見。”平淡的語氣,一針見血。

  “別胡亂批評我穿的內衣!”金智晴指著他俊挺的鼻子咬牙說道。

  駱文迪點點頭,笑得好邪魅。

  金智晴想想不對,低下頭,瞠大眼,本能地尖叫:“你什么都看到了對不對?對不對!”

  一拳飛過去,他輕輕松松就抓住。“我好心提醒你。”

  “你看多久了?色狼!”

  第二拳飛過去,他牢牢握在大手中。

  “這不該是你報恩的方式。”

  “如果你夠紳士,應該轉過身去!”抓著她的大手,莫名的熱燙。

  “金小姐,我在等你說謝謝。”他說話依舊從容平緩,說他不夠紳士,卻又不時散發迷人的氣質。

  金智晴聽了更火大。“謝謝?我被你看光了還要跟你說謝謝?”

  “我沒有。”他正色聲明。

  黑眸緩緩瞇起,鎖定她因氣憤起伏的胸部,眼神性感似火。

  “你睜眼說瞎話!”金智晴高八度音尖叫。

  “我來糾正,這才叫看光。”

  大手以迅雷速度越過她胸口,熟練扯去衣服上的鈕扣!

  金智晴身子一強,感受胸脯傳來陣陣涼意。

  “哇啊——”她失控尖叫。

  他扯開她的衣服?他竟然扯開她的衣服!

  “混蛋、下流、無恥!殺千刀的你!”金智晴雙手掩著上身怒不可遏地咒罵。

  從來沒人可以讓她這樣歇斯底裏,惟獨他,以前到現在就只有他,

  這個做盡羞辱她、嘲笑她之事,還能氣定神閒的大混蛋!

  “安靜點,你很吵。”他不為所動,反而對她的音量作出警告。

  “你說什么?扯開我的衣服還嫌我吵?”

  “有人來了。”

  “唉?”

  聞言,金智晴神色全變。

  愈是聽仔細天臺樓梯傳來的腳步聲,她愈是緊張。

  她現在根本不能見人哪……衣服溼答答又透明不說,還被這惡質的男人扯開。  

  “怎么會有人上來?”金智晴退後一步,東看看西瞧瞧,無處可躲。

  惟一能躲的,就是他高大的身軀後面。

  “可能傭人沒注意。”比起金智晴的不安,駱文迪倒顯得平靜泰然。

  “那怎么辦?”過分緊張,教她一時忘了自己之前多么氣他,小手不由自主地抓著他的袖子。

  濃濃劍眉深鎖,星眸盯著緊揪著他的白皙小手。

  “快點想辦法!”金智晴急了。

  “很簡單。”比女人還迷人的雙唇魅惑上揚。

  “我要躲哪裏?”

  “這裏。”他張開強壯雙臂,摟她人懷。

  “喔……”慌得蒼白的臉蛋瞬間漲紅。這就是完美男人的胸膛?好強壯、好結實啊……

  似乎只要他一使勁,就能把她揉碎。

  “然、然後呢?”她胸部蹭了蹭,不明白身子為何發燙的厲害。

  明明被他氣得半死,這么一摟,卻又找不出一絲討厭他的感覺,反而好喜歡、好興奮……

  除了以前跟他共舞牽過手外,跟他這么親密接觸還是第一次。

  她心頭有說不出的奇妙感覺,心跳很快,渾身發熱。

  “抬高下巴。”他環住其柳腰,讓她胸前柔軟緊貼著他健壯的胸膛。

  “好……”她僵硬地揚起下巴,兩頰不禁羞赧彤紅。

  眨眨眼望著他,呼吸緊張急促,完全沒注意那深邃的黑眸透著一團火。

  “接著呢?”

  他的神情不再詭譎莫測,直接泛著邪魅的笑容。

  “吻你。”

  俊臉低下,毫不客氣地封住柔嫩紅唇。



第三章



“唔……”

  金智晴杏眼圓睜,好生驚愕。

  雙唇產生的電流教她全身僵硬。

  好過分!他竟然在吻她?竟然……

  小手微微抗拒地抵在強壯的胸膛,推了推,得不到松放,反而得到更強硬的摟抱。

  “你——”

  剛開口,熱燙的舌巧妙地探人她口中,灌注狂野,勁地擷取其芳香。

  她震撼的屏住呼吸,再次抗拒,厚實的大手便按著她後腦,不讓她有任何逃開的機會。

  就在此時,天臺的大門被人推開,隨即傳來對方的驚嚇聲。

  “不好意思,我馬上走。”來人見狀脖子一縮,趕忙離去。

  一等陌生人離開,金智晴就想說話。

  無奈,唇辦教他牢牢吸吮,火熱的舌纏繞著她,逼她逸出生嫩的羞赧呻吟。

  “嗯……”她雙手無力的垂擺,僵硬的嬌軀早已軟倒在他寬大胸懷裏。  

  這算輕薄吧,她也抗拒幾危叢躚 嫉摯共渙四鞘祜 砣說納釵恰! ?br>
  他的吻,是那么狂野、那么令人招架不住,幾乎要教人窒息昏厥。還有那雙遊移在身上的大手,摸得她如火在燒,渾身飄飄然……

  等等!

  他的手——怎么會在她衣服裏面?!

  所有的理智,都在大手欲罷不能的撫摸下恢復過來。

  金智晴怒目橫眉,氣憤地朝他出拳,哪料得到他從容的截住她不堪一擊的拳頭。

  “放手!”金智晴又羞又惱。

  “你看來很不講理。”他魅惑迷人地抿抿唇,十分滿意留在口中的香甜。

  “跟你這種人用不著講理!”

  “這種人?”

  金智睛緊緊揪著衣衫遮住春光,滿面羞紅地吼:“加三級的混蛋!”

  “你的理由是什么?”不慍不怒的俊臉隱約流露獨特的傲氣。

  “你竟然吻我!”想起剛才未曾有過的熱吻,身體就直發燙。

  “剛才的人卻因為這樣走開,你該感謝我。”

  金智晴難以接受的張大嘴。

  “感謝?!你吃我豆腐!”她強調他令人臉紅心跳的罪行。

  駱文迪側頭回想一下,接著說道:“我沒有。”

  “你明明吻我!”金智晴雙手激動緊握。

  她被吻的微腫的雙唇就是最好的證據,他居然還好意思不承認?!

  “因為你喜歡我的吻。”

  簡單扼要的解釋竟讓她愣了一愣。

  她喜歡他的吻?是這樣的嗎?如果不是,為何到現在她的心還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尤其是對上他輕易就能迷醉女人的目光時,更是渾身不自在。

  仔細想來,她真的沒有盡全力去抗拒他的吻,也很不爭氣的沉醉在其中。

  “如果你懷疑,大可以請求我再吻你一次。”

  還沒理清自己紊亂的感覺,他那高傲的字眼就已急速冷卻她體內的熱度,大漲怒意。

  請求?!拔她頭發的是他,剝開她衣服的也是他,吻得她快要窒息的還是他!

  接下來她該做的絕不是“請求”這么簡單,而是為了自己尊嚴,揍扁他那讓女人癡醉的俊臉!

  “我揍你還差不多!”

  第一拳揮過去,他一個側身,輕輕松松就教她撲了空。

  她學過功夫,哪裏曉得,自己居然會連他的衣服都沾不到!

  天理何在?這男人就算不是十惡不赦,也該是狂傲自負的混球!

  想到這,她更火,第二拳再揮過去,他手一張,抓住她的手腕。

  “我想你需要冷靜。”他泰然自若,幾乎不把她氣憤不已的模樣當一回事。

  “揍到你,我自然會冷靜!”

  第三拳一出,丟人哪!兩只手全被他逮住了。

  “放開我!我的手會痛……”金智晴扭曲著臉哀嚎著。

  平靜的俊顏看著她吃痛而糾結的小臉時,傲然黑眸裏悄悄閃過誰都捉摸不到的憐惜,接著再瞧她仍在使力的拳頭後,又是無從商量的堅決。

  他搖搖頭,“不,你想對我動粗,我必須懂得保護自己。”

  “你說什么?”有沒有搞錯?現在雙手被牢牢扣住的人是她啊!

  “我說你需要冷靜冷靜。”

  “被你澆了一桶水、弄得這樣狼狽、還可惡的吻……你要我怎樣冷靜!”

  “我可以幫你。”

  納悶之餘,他攔腰抱起了她。

  “你做什么?”金智晴呆了呆,怒火為此喊停。

  他該不會又想吻她?親昵的貼近重演臉上的嬌羞。

  他笑笑。

  揚笑俊臉如觸電一般,刺激了她;強而有力的手臂攔著她的腰、抱著她的臂膀,比起昏昏醉醉的熱吻,清醒的摟抱反而更讓她難為情,

  “我幫你冷靜一下。”

  “唉?”她有點錯愕,這還是她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冷靜方法。

  如果被一個英俊迷人不像話的男人抱在懷裏能夠冷靜的話,那其他女人看到他也不用擺出迷醉的模樣了。

  “相信我,非常有效。”他的神情格外認真。

  她看著他肅穆的表情看得有些失神。

  “保重了。”說罷,抱著她的手臂突然向外使勁,將正為此害羞的她像拋物線一樣,拋了出去。

  “哇——”

  驚叫聲未了,便聽巨大的“噗通”落水聲!

  他把她扔到泳池裏?!

  他竟然像扔麻袋一樣把她扔到泳池裏?!

  “咳咳……咳……”她反應不及,連連嗆了好幾口水。

  待反應過來,她浮在水中後,已不見那個邪惡至極的男人! 

  金智晴氣憤嘶吼——

  “駱、文、迪,我要殺了你!”

  ★  ★  ★

  火冒三丈!

  誰能忍受那種火冒三丈還得等衣服幹了才能出去找仇人的折磨?

  更逼人發瘋的是,好不容易離開天臺,得到竟是仇人早已出去的消息!

  真的快教這男人弄得精神分裂。

  再也無法承受眾人用異樣眼光斜睨自己狼狽的模樣,金智晴懊喪地回家。

  不要緊,他就住山腰,冤家路窄,要殺他還怕沒機會!

  “小姐,你衣服怎么皺巴巴的?”女傭納悶瞧著走人大廳的金智晴。

  不問還好,一問金智晴表情更臭。

  “老爸去哪裏?”

  另一名正為金智晴倒茶的女傭回答:“老爺在偏廳的廚房,說是記起來要給小姐做蔥爆牛肉,現在正忙著。這個,凍檸檬汁。”

  金智晴見女傭這般熱心,牽強地露出笑容,“看你一頭汗,你喝吧。”

  “我只給少爺喝,沒說給你。”女傭面無表情的說。

  金智晴一怔,轉身過去,動作顯得僵硬,有點無奈。

  “老爸,聽到我說話嗎?”一走到偏廳,金智晴便扯開嗓子叫喚。

  久久,等不到回應,她直接走到廚房去。

  一見父親,她沒有出聲,而是站在廚房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喔耶!”金再水戴著耳機,揮舞手中鍋鏟,盡情搖擺啤酒肚。

  金智晴沉下臉,開始懷疑父親是Disco的常客。

  “爸……”金智晴再次呼喚。

  “喔耶!”

  她幹脆拿下父親音量過大的耳機。“沒聽到我喊你?”

  “回來怎么不應一聲?”金再水關上火,將鍋子裏的料理盛到精美的盤子。

  金智睛只是苦笑,對直“喔耶”不停的父親無言以對。

  “老爸的愛心,蔥爆牛肉。”金再水捧起熱呼呼的料理先行走到偏廳。

  “都幾點了,我吃飽了。”金智晴唉道,臉色略顯疲憊。

  “別這樣,老爸那時忘了晚上駱家宴客才說要下廚……可現在不也回來替你做萊嗎?老爸好幾年沒下廚了,賞個臉,吃它幾口。”

  金再水以為女兒是因為自己失信而露出不悅,忙解釋之餘,卻發現女兒仍不太高興。

  “去宴會上不開心?”金再水試著詢問。

  疲倦的小臉有了變化,多了憤怒。

  “老爸可沒惹你生氣。”金再水猛搖頭撇清。

  “我知道……”金智晴低下頭來,又馬上斜視父親,“跟你脫不了關係。”

  “喔……可是我為什么有莫名其妙的感覺?”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么不跟我說駱文迪回來了?”

  金再水張大眼,一陣錯愕。“郎姨沒跟你說嗎?”

  問題轉到郎姨,金智晴更不知一肚子委屈該向誰發泄。

  郎姨的腦袋,二十四小時都空空的。

  “怎么,你遇上文迪了?”金再水雙眼為之一亮。

  “你們要是早點告訴我,宴會是為駱文迪開的,我怎樣也不會去!”原本有氣無力的聲音突然因為氣憤而變得很有精神。

  “你跟文迪發生了什么事!”

  “我跟他……”金智晴語頓,愣了一愣,腦中浮現的親熱影像,清晰到猶如剛剛才發生。

  “跟他怎么了?女兒,你臉好紅啊!”

  “我是被他氣的……”金智睛不自然地避開父親的注視。

  好端端臉紅做什么?可是,真的好生氣,氣他將她扔到泳池裏去,更氣他惡劣的奪走她的吻!

  說什么她喜歡他的吻,狂傲的態度簡直將她看成那些巴不得跳到他床上的隨便女子。他就這么認為她輕浮,就這么認為她跟所有迷戀他的女人沒兩樣?

  好過分……如此毫不尊重的認定,讓她一想起就很不是滋味。

  “文迪成熟穩重,怎會跟你一個女孩家計較什么?”

  “成熟穩重?!老爸,你沒說錯吧?”金智晴對這評語有很大的意見。

  她現在一身皺巴巴的衣服是誰的傑作?這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會做的事?

  “絕對沒有,要不你問問你表哥,他跟文迪合作過,這句話可是從你表哥那裏聽來的,還說幸好文迪是他合作夥伴,要是成了對手,他頭可大了。” 

  金智晴眉頭一皺,開始遲疑了。同住在這山區的表哥是表現出色的企業家,老一輩的人對他做生意竺方式讚不絕口,為什么他會去稱讚那個至極可惡的駱文迪?

  以他今天的種種行為,怎樣也想不到他跟“成熟穩重”有何關連。

  “文迪到底做了什么讓你氣成這樣?”

  “你只會幫他說話,跟你說根本是白說。”

  金智晴兩頰氣鼓鼓地轉身上樓。

  “不吃老爸炒的蔥爆牛肉?”

  等不到回應,金再水偷偷取一塊往嘴裏送,剛嚼兩下,立即像吃到毒藥般,表情瞬間七十二變,站在原地做垂死掙扎。

  金智晴沒理會父親,走到臥房,重重地將身體往大床上一摔。

  唉了好長一口氣,折騰了一天,她真的很累,閉上眼一會兒,再度張開。

  她居然在想他。

  翻了翻身,眉頭一皺。

  一張英俊完美的臉浮上腦海。

  下意識悄悄因為回憶到那熟稔的親吻,而充斥著甜美。

  就這樣,反復的動作,不尋常的回想——

  她,失眠了。

  為了那個所有女性都迷戀、所有人都讚許的駱文迪失眠了。

  ★  ★  ★

  很吵,大清早放那種快節奏的音樂不覺得很失禮嗎?

  有人還在睡覺啊!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睡沒多久就要受這種噪音折磨。

  等等,她睡多久了?

  陽光似乎沒有早晨的暖人,反而強烈,這就表示時候不早了。

  完了……

  金智晴身子如遭雷極般彈震了起來,瞪著墻上的時鐘。

  她遲到了!

  “怎么沒人叫我……”慌慌張張地呢喃,又手忙腳亂地跑到浴室梳洗。

  短時間內,她換上套裝,抓了皮包就衝出臥房。

  向來有時間觀念的她,竟然會睡過頭?

  該怪誰呢?

  紊亂的小腦袋適時浮現駱文迪的模樣。

  “混蛋!”她隨口就是咒罵。

  突然站在她面前的金達風一臉很受打擊。“你有病哪,一大清早就罵人。”

  金智晴沒空解釋,抓著金達風的手,催促:“我遲到了!你要上班不是嗎?快,送我去,我們順路。”

  “我不去公司。”

  “啊?”她愕視他,這是一個經理級的人會說的話嗎?

  “去公司要我怎么跟員工解釋我的臉?”他指著自己多處黑青的俊臉。

  “自己貪睡,老媽才會打你。”金智睛看看手中的表,更急了。

  “知道那麻將婆用什么方式叫我起床嗎?”他比出—根手指,咬牙切齒地說:“用煙灰缸砸我的臉也就算了!還拿煙灰塞我鼻孔!”

  “不是……達風,我現在沒空聽你說老媽的惡行,公司我真的不懂怎么去,我沒去過,你載我去好不———”

  “這么沒人性的人是誰?你媽啊!”他不管金智晴急切的模樣,說完自己的話就走了開去。

  金智睛不願再請求金達風什么,直接打開客廳專門放車鑰匙的櫃子,隨意取出一把,接著往停車場奔去。

  依著鑰匙上的標志尋找到白色房車。

  已經沒什么時間了,雖然不熟悉總公司的路,路上問人也是可以的。

  在確定沒有遺忘什么後,立刻發動車子開出山莊。

  遠處的阿泰瞧著剛開出去的房車大叫:“哇!怎么這樣的啦?”

  修剪樹木的大伯不解問:“做什么?”

  “小姐怎么會開那部車的啦?”

  “不能開嗎?”

  “車子壞掉的啦!”

  ★  ★  ★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糟糕的事都是一連串發生?

  車子不僅停在山腳下莫名其妙發不動,引擎蓋上還不時恐怖地冒煙,嚇得她不得離車子遠遠的。

  金智睛不停跺腳,看看手表上的時間,瞧瞧家裏派來的車子來了沒。

  “好慢……我已經遲到了啊!”咬咬下唇,心中百般焦急,擔心去總公司後,上司會不信任她這即將成為企畫部門的副理。

  頭一天上任就遲到。  

  就在她走過來走過去時,遠處傳來車子的行駛聲。

  低沉的聲音明顯是跑車型種,家裏也有不少跑車,金達風自己就有兩輛。

  一定是弟弟想通要來接她了!

  但仔細一看……奇怪,不記得弟弟有銀色的保時捷……

  納悶之餘,跑車帥氣地剎車停在她旁邊。

  金智晴茫然眨眨眼,望定車主搖下車窗。

  當車窗冒出一張俊美的臉孔時,心頭一震。

  是害她失眠遲到的罪魁禍首——駱文迪!

  “是你!”金智晴瞠目驚叫。

  駱文迪瀟灑一笑,平緩道:“並不奇怪,我住這裏。”

  金智晴刻意不看他的俊臉,板起臉說:“只是不想昨天見到你這種人,今天又見到你這種人。”

  “這種人?”劍眉軒動,對她的措辭頗有疑惑。

  “卑鄙、下流、無恥你全包了!”

  駱文迪聞言,給予更迷人的笑容,跟昨晚一樣,鎖定那張氣呼呼的小臉不放。

  他比誰都清楚,只有他看得到她這副氣得半死卻無從發泄的模樣。

  當然,深邃邪魅笑容裏暗藏的心思,也惟有他自己明白。

  “這罪名冠的有些莫須有。”他泰然自若地回應她氣憤的指責。

  “莫須有?”金智晴難以置信地重復。“昨晚是誰拿整桶水潑我?”

  “是我。”他輕快地回答,毫不逃避,也毫無悔意。

  “是誰把我像扔麻袋一樣扔到遊泳池去的?”

  “也是我。”雖然對麻袋二字有些質疑,但還是很有風度的承認。

  “是誰對我又抱又親的?”

  “還是我。”英俊的面容加倍展露笑意,十分大方承認其罪行。

  “那么這就不叫莫須有了!”金智晴勝他一眼,一見那張俊臉,心跳又莫名加快。

  每當想起他對她的種種行徑,她就好氣,昨天還想將他千刀萬剮,現在竟教他不同於昨晚的穿著給吸引住了。

  他是個衣架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極了,今天的他,一身黑色係的打扮,微開的領口很迷人,想薄薄的襯衫下那健壯結實的身材引人遐想……

  她在想什么啊!這人是超級大混球,管他多英俊、多迷人!沒當場揍他就覺得自己很仁慈了!

  “車子出問題了?”駱文迪沒理會她的指控,黑眸盯向她冒煙的車頭。

  “都已經在冒煙了……”金智晴懊喪地嘆氣。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金智晴看一看完全發不動的車子,再瞧一瞧他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就是這張笑容害她昨晚失眠!愈看愈覺得討厭。

  “不需要!”她斬釘截鐵地回絕他。

  怎樣她都不會上他的車,誰知那邪惡的男人又會如何整她。

  “請在拒絕他人幫助之前,說聲謝謝,這是禮貌。”他正色道。

  金智晴翻翻白眼,“跟一個自以為是的豬談禮貌?不需要!”

  “豬?”劍眉疑惑挑起,後照鏡卻映照著他俊美無比的臉孔。

  “真以為我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巴不得上你的車?除非我瞎了!”

  駱文迪臉色依舊平淡,瞧瞧手表,“我趕著開會,最後問一次,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我已經請家裏的人來載我,不敢勞駕駱先生您了。”金智晴一面說一面聽著上頭車子行駛的聲音,“一定是我家裏的人來接我了。”

  朝這裏開來的車子的確是金家的車子。

  若沒記錯的話,這是弟弟金達風的Z3跑車。

  她充滿自信地朝他笑笑,“請把你的好意留給那群瞎了眼的女人。”

  轉身,懷著痛快的情緒一步一步朝家裏的車子走去。

  “小姐!快一點,你要遲到的啦!”開車的人突然走下車,向她催喊。

  金智晴猛然倒抽一口氣,心下大駭。

  阿泰……來接她的是阿泰!

  突來的惶恐,教她用盡全力兜回駱文迪的車子。

  “載我一程!”金智晴臉色緊繃地看著惟一的救星。

  “你瞎了?”駱文迪狐疑問道。

  “我拜托你,載我!”她不安懇求,就差沒把臺詞說成“拜托你,救我”。

  駱文迪神情平淡,看著時間,格外嚴肅說:“兩分鐘前,我卑鄙、下流兼無恥;一分鐘前,我突然變成自以為是的豬。現在我又是什么?”

  “解救我的聖人!”金智晴沒空思索就大聲說。

  駱文迪搖頭長嘆,“逆轉太大,我難以接受,你保重。”

  說罷,名貴的跑車便絕塵而去。

  金智晴呆滯瞠目,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走了。

  死駱文迪!

  將他碎屍萬段都不夠本!



第四章



原本計算自己會遲到半個鐘頭,怎知她只遲到五分鐘。

  這一切都該感謝她坐了“阿泰號”雲霄飛車。

  還免費的!

  若不是駱文迪狠心丟下她,她會把自己搞到三魂七魄差點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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