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日記 惜之 

“你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來這層樓?”
  那個看起來像瘋狗的好看男人,
  竟然這麼沒水準、沒長眼睛的質問她?!
  什麼身份?副總裁的貼身秘書夠不夠分量?!
  什麼地位?二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得力助手,位子夠高了吧!
  去!她可是打敗天下無敵手,
  萬中脫穎而出、美觀實用兩相宜的全能秘書耶!
  要長相有長相,說專業很專業,
  手腳利落、腦袋靈活,大敵當前還能談笑風生、輕鬆掌控,
  這麼超標準的完美秘書哪里找?!
  結果……被他早也操晚也操的,累得都只剩一口氣,
  他竟還挑三撿四不滿意!
  愛挑是吧,好!大家把話給挑個明白!



楔子

  夜幕低垂,星子稀稀疏疏地點綴在夜幕裏。公寓頂樓,四個想醉的女
子,掬起酒杯、眯緊眼睛,遙望那個不情不願、歪歪斜斜的眉形殘月,飲酒高歌。 

  一口吞下醉不倒人的葡萄酒,童昕首先開口:“各位,我有話要說。” 

  小語吞吞口水,咽回不被預期的眼淚,“我也有事情要告訴大家。” 

  “大家都有話說?看來幾年的同居生涯讓我們默契十足。”辛穗困難地扯動唇角。 

  “真的嗎?正好,我也有事要宣佈,童昕你先講。”始終帶著甜甜笑容的於優說。 

  童馨深吸口氣,強迫喉間哽咽隨唾液吞落,伸手到頸後把隨意夾上的頭髮放下。剪得參差不齊的及肩頭發,說盡了她的故事。 

  “你把頭髮剪掉??什麼?你要放棄他、不再努力嗎?”小語輕呼。 

  是的,她們四個女孩因單戀結交,因單戀同居,也因單戀留上一頭長
發,而今,重昕剪掉及腰長髮,代表著她即將揮別讓人心酸的單戀。 

  “對,下午我們上床後,我在梳妝鏡前一簇簇剪下長髮,告訴他,我不再當替身。”順順半長不短的及肩黑髮,她壓制住心中惋惜,告訴自己斷不能再回頭。在他身邊當了多年秘書,等到底,等來的還是一場絕望,再不覺醒未免太傻。 

  “我以為,他妻子去世,你們就能順理成章……”辛穗低言。 

  “我跟你作的是同一場夢,那時我也是這麼想的,誰知……夢醒……才知道夢終究只是夢,和現實間永遠有著遙不可及的距離。再見了,我親愛的室友,這些年的同居生活很愉快,我會懷念你們。”童昕輕謂。 

  “你要走了……”宴席終會散場,再優美雋永的曲子還是有休止符,小語偷偷擦掉淚水,靠在童昕身上。“沒關係,人散感情還是會在的,是不
是?” 

  “是啊!往後不管我人在哪里,都會想起這世上,有三個跟我一樣的可憐蟲,死心塌地守住一份‘不可能’,想來,心情就好得多。”揉揉發酸鼻頭,這些年童昕早學會不哭,否則一傷心就掉淚,臺灣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土地要被淹沒在水平面下。 

  “他要結婚了嗎?”於優問。 

  “嗯!他要娶另外一個家世相當的富家女子,沒想到繞行地球一大圈,證明的還是中國那句古話:龍交龍、鳳交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們的世界不是爾等幾人可以打進去的,而老鼠美眉再漂亮,也只能嫁給年輕力壯的老鼠先生,不能妄想高攀太陽公公。”說了一大串,吐出滿胸怨氣,她咕嚕喝下一大杯葡萄酒。 

  酒,不醇不香,噙在口裏、感在心裏的全是苦澀。 

  “姻緣由天定,一旦注定的事,任我們再怎?費心盡力也改變不來結
果,是不?”辛穗自問也問人。 

  “或許吧!人勉強不來天,更勉強不來愛情。”所以她放棄了,小語一口幹掉手上的酒。 

  “小語,你呢?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們?”于優想淡然一哂,卻揚不起沈重嘴角,當女人太苦、愛上不能愛的男人更是自討苦吃。 

  小語是四人當中年紀最小的,說是最小,也有二十五了,可是她仍然和初相識時一樣單純、可愛。也許和她的工作有關,她是個小說家,專編織情愛來彌補自己不能圓滿的愛情。 

  “我要出國,也許三年、五年,也許永遠再不回來。”留下來……失卻意義……她看開也看透,人生就這樣羅!再算計、再計較,也爭不到真正想要。 

  “?什麼?你們不是約好,若三年內男女都未婚嫁,兩人就要結婚的?眼看日期就要到了,怎又突生變卦?”於優皺起眉問。 

  一直以為她們當中,小語最有可能和他有完美結局,雖他不愛她,至少他喜歡小語,不像童昕的心底人待她無情,於優的他,對她只存憎恨,而辛穗的愛人從不信任愛情。 

  “因?她回來了。”小心翼翼防禦多年,宜芬卻在最後一刻出現他眼
前,而他愛她如昔、從未改變。 

  癡呵、愚呵!只要世間仍存在邱宜芬這號人物,他的心就注定?她沈
淪;只要世間還有江碩僑存在,他就會是她永遠的避風港。小語錯估他的執著,以為等過三年,就能等到他的情、他的心。 

  誰知……情是虛、意是假,他的心早縫合在宜芬身上,再分割不開。 

  “邱宜芬?他的初戀情人?”童昕問。 

  “她是他心中唯一真正愛過的女人,和那些出現在八卦雜誌的女生是不同的。”她強調了“唯一”和“真正”,至於這些年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全是過客,他沒用過真心,當然,這些女人當中,有一個就叫作陸小語。 

  “好馬不吃回頭草。”童昕不屑地冷哼一聲。 

  “小語的僑哥哥不是馬,而偏偏有太多男人對回頭草情有獨鍾。”辛穗不想潑冷水的,但……很多時候,死心後才能重頭再來過。 

  “我真想問他,?什麼不能試著愛我?後來想清楚了,要是愛情可以解釋得來,我就不用拿這種沒有邏輯的東西,來騙取讀者的眼淚了。”小語自諷。 

  “邏輯……”是啊!要不是愛情沒有邏輯.於優要怎?解釋自己?什麼會愛上恨她人骨的“哥哥”?愛情比難懂的微積分還難解呵! 

  “夢碎了,再不情願也要醒來。”童昕歎口氣,她的故事已經走人完結篇。“辛穗,你呢?” 

  “我的他……不!他從不是我的。”吸吸淚水,她又接道:“他終於卸下心防.開始接納愛情。” 

  “恭喜你,多年等待,你總算等到這一刻。”於優奉上誠摯祝福。 

  “恭喜我?不!你弄錯了,他的心不是?我開?,他接受另一個女人的愛。我對他終是白費心思。”青春、愛情……辛穗花費在他身上的東西還計算得清嗎?怕是不能吧! 

  四人同時陷入沈默中,漆黑的夜幕中只有短暫的蟲鳴。 

  “於優,你不是也有事情要告訴我們?”小語甩甩頭,甩掉不肯再多想的部分。 

  “嗯!上個月,我繼父和母親出車禍過世。”於優想輕描淡寫,可……筆大重,描不出輕鬆字?。 

  “這件事我們知道。” 

  “這房子是我繼父名下的不動?,現在?權屬於‘他’。” 

  “他趕你走?”童昕問。有可能!“他”恨於優,一直都恨她。 

  “不!他沒趕我走,只不過以前不論他多討厭我,我們當中還是存了一層關係維繫住彼此,現在,媽媽和叔叔都去世,危險關係解除,我想,我該還他一個自由空間。所以,我要搬家,也就不能再收留你們這三位好房客
了。”後面這句實後多餘,在她們之前的談話中,這座“女子單戀公寓”早已經瓦解。 

  “瞭解!還他一個自由空間,也還給我們一顆自由心,從此不再傻傻的守候沒指望的單戀,我們要?自己活出一片海闊天空。”小語拿起酒杯大放狂辭。 

  “對!成熟女人不再適合作青春年少的單思夢。乾杯!”童昕舉起酒杯和其他三個碰在一起,輕脆聲響,像她們的心,鏗鏘一聲,碎成縫補不起的千萬碎片。 

  “不寫情詩不寫詞,不談風月不作夢,從此當個現實人,不再涉足回饋不成比例的愛情空話,我們要活得實在、活得開懷。”辛穗對月大叫。 

  “明天,我們一起去把頭髮剪掉,慶祝重生!”於優建議。 

  她們四人都有一頭留到屁股下方的直長髮,留長髮並不是因?好看,她們各自有理由,但不管理由?何,促成理由的男人將從她們生命中退位,再留長髮已無意義。 

  “然後,我們收拾行李,搭火車去環島,連續玩它個十天半個月……”童昕接著說。 

  “可以嗎?於優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嗎?製作人不是已經跟你催過好幾次了?”於優是個以音樂?生的作曲人,最近幾年她的曲子讓幾個小歌星唱
紅,作曲功力受到大牌青睞,因此也成?半張紅牌。 

  “別擔心,我已經把曲子交出去,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出發。”於優難得狂放。“辛穗,你能有假嗎?” 

  “我連工作都不想要了,還管老闆准不准假。” 

  “決定了、決定了,誰都不准反悔!待會兒提醒我,把冰箱裏的一堆檸檬全扔掉,從此我再不碰這種酸東西,他的一言一行再也酸不到我的心。”儘管葡萄酒醉不了人,但是連連喝掉好幾瓶,童昕也敵不住酒精作祟,微醺的小臉現出一片酡紅。 

  “我也是,我要把冷凍庫裏的巧克力全扔掉。”於優附和。扔得下巧克力,但願……也能扔下屬於他的所有回憶。 

  “這麼說,我不是也要把僑哥哥給我的娃娃扔掉?”有些不舍,可是……算了,再捨不得,他都不會是她的,留下娃娃又有何益?扔了、扔了,通通扔了。 

  “別不舍,扔棄舊物才不會讓它們有機會傷你的心,我也要把那一箱巴哈、莫劄特送入垃圾桶。”辛穗說。 

  “等旅行回來,我們又是一條青龍活虎!乾杯!”鏗鏘一聲,這回再沒人聽到心碎聲,因?……心早埋進垃圾場,再尋不到蹤影。 

  “回來以後,你們要做什麼?”小語問。 

  “我要回田尾種花,如果我阿母還要我去相親,我就乖乖聽話,去跟一堆豬頭對看,說不定不到三個月,我就順利嫁掉!到時我就請你們來看看我穿那種俗得嚇人的旗袍,還在胸前挂上一個特大號的金鎖片。”童昕醉醺醺地笑得好開心,眼角卻不由自主地掉下淚水。 

  小語喝下一大口酒。“我要到歐洲找一個童話小屋住下來,從此再不碰愛情小說,我要寫好多好多童話故事,幫每個公主王子安排完美結局。”既然真實生活無法完美,就讓她的筆來替她寫出完美吧! 

  “我要去當修女,穿著聖袍,假裝自己仍然聖潔乾淨。”辛穗自我解
嘲,現在,她只能“假裝”“於優,你呢?”童昕問。 

  “我?我是最不用擔心的一個,別忘了我領有殘障手冊,再怎?說,政府都要來我一輩子。”於優拿她的腿來尋開心。 

  等這一切全過去,屬於她的這輩子也該結束……結束後還會有另一個新生嗎?新生的世界裏,會不會也出現一個傷她的人? 

  “上回林大哥不是力邀你站到熒光幕前當歌星嗎?試試吧!”小語說。 

  “我對當第二個阿吉仔不感興趣。”搖搖頭,不想再多說,於優看著天邊星子。“聽說墾丁那裏可以看到好多流星,我們去那裏好不好?” 

  墾丁嗎?這兩個字讓辛穗淚眼模糊,她和他在那裏初識,走到結局,她還要走一趟墾丁,親手埋葬那段“曾經”?儘管心痛,她卻沒有提出反對。 

  “你忘記漏油事件嗎?”童昕笑問。 

  “污染的心正好配上污染的海域,‘同是天下污染物,相逢何必曾相
識’。我贊成去那裏!”小語投出贊成票,多數尊重少數,少數瞪過多數,算是泄過根意,於是第一站行程有了目的地。 



第1章

  龍馭大樓位於臺北盆地的菁華地段,占地上千坪,二十七層的大樓裏有將近三千名員工,這裏是領導著亞洲地區經濟發展的經貿中心。 

  近年,龍馭集團將觸角逐步延伸到歐美各洲,企圖組織起世界性的經貿企業。 

  龍馭集團的總裁——皇甫虎,在年輕一輩的企業家中是最頂尖的,扣除身份地位?他帶來的光環之外,他卓爾不凡的外表也是吸引無數女人的主因。 

  他冷漠淡然的態度不但沒有阻止女人的投懷送抱,反而成了致命吸引力,狠狠地抓牢了每一雙投注在他身上的眼光。 

  尤其在他的妻子——鄒子柔去世後的這一年之間,多少妄想當上皇甫太太的女子,成天圍繞在他身邊,企圖獲得他一抹青睞。 

  五十坪的空間裏,是一色清爽的淡藍,有點像襯映著碧海的天空,在裏面工作,會讓人不自覺放鬆。 

  門開,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孩走進,她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捧著卷宗,利落而迅速的腳步聲,讓皇甫虎不用?頭就知道來者是誰,那是他的專屬秘書——童昕,從小弟阿翔手中把她要來,她跟在他身邊已經整整五年。 

  五年,可以證明很多事情,除了她的忠心還有……忠貞。 

  一個不自覺的笑意在嘴邊勾勒成形。他沒?眼,仍然專注在電腦熒幕上。 

  “總裁,您的咖啡。”童昕一身淺灰色的套裝,及腰長髮在腦後盤成一個刻板髮髻,蓋住她清靈精練眼睛的是一副黑框平光眼鏡,童昕的美麗被她用心隱瞞。 

  執起咖啡杯,他暫停手邊工作,輕輕一個吸飲,他嘗到她的滋味,香醇誘人…… 

  只有他知道她的絕麗動人,只有他知道那身寬鬆套裝下包裹住的身軀,線條有多?魅惑人心。 

  她走近,?他打開電腦中的行事曆,然後像背書般,一條條念出今日工作程式。 

  “總裁,您今天的行程是——上午十一點鍾和各部經理開下半年度的發展會議。中午一點,與您的岳父鄒董事長、施董事長和他的千金施雨菱小姐用餐。下午三點,與鄭經理談北歐分公司的設立計劃細節。晚上七點……” 

  “童昕。” 

  他阻斷她機械式的報告。 

  “是!”她盡本守分地停住,?頭等他的指示。 

  “中午你幫我們訂了哪家餐廳?”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絲不苟的表情。 

  “鏡華西餐廳,那是施小姐最喜歡的一家餐廳。”她沈穩回答。 

  “你連她最喜歡哪家餐廳都清楚?你真是個最認真的秘書。” 

  這是諷刺?她不懂他話中含義,?起眼直直注視著他,不畏不懼。 

  “你記得我父母親、岳父母、親朋好友的生日、喜好,你會讓我每個朋友、下屬在生日當天收到一份貼心禮物,我想我的好人緣是不是該歸功於你,感激我有一個記憶力超強的認真秘書?”今天,他心中有怒,不想讓她安然從他身邊開。 

  他總是把多餘情緒傾泄在她身上,這是童昕多年縱容出來的壞習慣,兩人都沒費心思考過其合理性,一個傾心發泄,一個盡數承受,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不是記憶超強,也沒有特意認真,我只不過是擅於作表格,記錄您周遭的人事物。”她實說。 

  “好!那請告訴我,施雨菱除了喜歡鏡華的牛排外,你還知道哪些關於她的事?”他是存心挑釁。 

  ?什麼挑釁?誰知道!就是胸口有股排不出的壓抑,他要遷怒,而童昕是最佳承受處。 

  “施家、鄒府和皇甫家族在三十年前,臺灣經濟起飛的年代,帶動了臺灣的經貿發展,三個家族的老一輩長者感情交好,他們熱心地促進年輕一輩結合,目前三家族中有姻親關係的總計有五對,其中包括您和已故的總裁夫人鄒子柔女士。 

  “施雨菱小姐是施家第三代直系血親中,唯一的女孩子,她喜歡寶石,尤其是祖母綠,但不喜歡鑽戒;她偏好大紅色的露背洋裝,因?,她有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她端莊有禮,是個家教良好的淑女。她也是您妻子最要好的閨中密友。”她的報告不帶個人觀點,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說得好!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你說,假如我不娶她,豈不是太浪費?” 

  “你們……”童聽腦中出現短暫的暈眩,他要結婚了,新娘是她…… 

  咬唇倒吸氣,有何分別?是她或是別人不都一樣,總之,不會是童昕……早知道的,這些她老早就知道了,沒道理還要揪腸摧心……握緊拳頭,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她幾百年前就學會無所謂了。 

  “今天中午的約會就是要商談我們的婚事籌辦,記得,兩點半到鏡華門口等我,我不想錯過三點鍾的會議。”他清冷的聲音聽不出感情,那是他在子柔臨終前答應她的,不管樂不樂意,他都會?子柔辦到。

  “?什麼?”這句話是僭越了,愁起眉,童昕的心擰扭成團。 

  她是無權問上一聲?什麼。他愛不愛施雨菱、喜不喜歡她,他幾年幾月幾日將走上紅毯,再度成?居家男人,這些都和她毫不相干,儘管她和他上了五年床,儘管她演了五年地下夫人,儘管她無懈可擊地對他忠實了五年……她仍然是他的童秘書,“只是”童秘書呵! 

  他冷然瞧童昕一眼,帶著寒意的眼光提醒她的越職。 

  一甩頭,她繼續剛才的行程報告。 

  “晚上七點您必須參加一個慈善募款餐會,這是?了幫助小腦症病重所舉辦。晚上十一點,總經理約您到星朋PUB,他希望您能到。早上和下午的會議資料我已經幫您輸入電腦中,您可以叫出來看一下。”語畢,她站在他辦公桌前,等候他接下來的吩咐。 

  連連吞咽幾次口水.卻吞不去喉間哽咽。童昕啊童昕,枉你精明一世,難道還看不出你對他和其他女人對他一樣沒有意義嗎?他要的只是你的身體,再多的他只視?棄物,你的心、你的情、你的愛……統統是多餘。 

  扯動嘴角想苦笑,卻是難上加難,愛一個人……這樣子夠不夠?可不可以停止了?一顆心摧殘至此,還縫得起、補得回嗎? 

  “我要一份施小姐的詳細資料。” 他淡言。 

  “是!在中午以前嗎?” 

  眼光對著地毯,藏起傷心、藏起落寞,她的骨氣不准她落淚。 

  “不用,中午以前你趕不出來。”他否決她的能力。 

  “我可以的。”反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在他身上,不離。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他眼裏那抹狡黠是什麼?算計?還是輕鄙? 

  “總裁,請吩咐。”她提醒自己的身份,放棄和他對峙。 

  “進休息室裏去。”雙手橫胸,他往後仰靠在椅背上。 

  他要她進房去?他還要和她做愛,在和別人商議婚事之前? 

  童昕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高興他的舉動代表了即使他結婚,他仍然會要她?難過他根本不認?自己是個有血有淚、有思想、有感情的女人? 

  “這算什麼?物盡其用?”飄忽一問,他算准了她離不開他? 

  “進不進去,隨你!”他沒說多幾個字,把決定權留給她。 

  緊握住拳頭,童昕的指甲深陷入肉中,他看輕她?是的,看輕,他以為她逃不開他布下的欲海,他認定她只能當他一輩子的禁鹽。 

  童昕,你的愛太不值錢,你的心太腥臭,他不要你,從來就不要,你還留下來做什麼?愚、傻、蠢、笨,總該有個底限吧! 

  輕輕一笑,笑出震耳心碎,心碎了、裂了、沒了,就再不會痛、不會苦。 

  她咬住唇,咽下歎息,把手中的卷宗放在辦公桌上,走入辦公室旁的小房間裏,臉上的淺笑帶著壯烈。 

  皇甫虎臉上的笑紋加深,他又贏了一次。第一次,他勝利,他得到她,她成了他的情婦;第二次,他又贏了,皇甫虎知道不管有沒有結婚,她都會留在他身邊,不會離去。 

  這個認知讓他很快樂,一掃先前心底陰霾,這個婚姻不會改變他大多、剝奪他太過,皇甫虎看看腕表,輕快地敲擊著手邊鍵盤。 

  *** 

  用茉莉花香的洗髮精、沐浴乳洗過澡,換上純白色綿織睡衣。 

  童昕在鏡中看住自己,拉拉衣服,聞聞身上味道,這些都是鄒子柔的最愛。 

  早年她替代身體贏弱的鄒子柔,與他共行房事樂,現在她則在扮演一個鬼,滿足他對妻子的思念。 

  吹幹長髮,一束束將它們梳開,模仿起鄒子柔長髮披肩、無限嬌柔的模樣,她走到門邊,敲兩下,通知門外人她已經準備妥當,接著躺上床。 

  懷裏抱住枕頭,輕輕摩擦臉頰,這一切……好象才是昨天…… 

  歎口氣,昨天結束、今天結束,明天也將結束,一切終會結束的,結束掉自己的癡人說夢,結束掉無知盲目的愛情,結束掉一切的不該開始和藕斷絲連。 

  想清了所有,她的心變得澄澈清朗,要痛、要哭,都留到深夜,現在她必須笑,笑著和他上床、笑著離開他、笑著忘記他。 

  門開,門關,門落鎖。 

  他一路走,一路鬆開領帶,解下衣褲,走到她面前,他已是赤裸一身。 

  她在笑,一直在笑,笑得嬌豔動人,笑得眉角含春。跪起身,迎向他,她主動褪下衣服。 

  她故意的。 

  鄒子柔不會主動,她會安安靜靜等待丈夫來除去她身上純白的睡衣,等待他?她帶來一夜好春。 

  他沒反彈她的主動,握住她纖細的腰,他的吻猛地落下,象蟄伏多年的鷹隼,不留情地襲上獵物。 

  唇是熾烈火焰,燎原的心與火共霧。這就是她深愛的男人——一個心中無她無愛的男人,把心交給他,不值! 

  他強勢地吻在她額上、頸間、耳邊,他不斷吮吸著她的馨香,象證明所有物般,他不介意在她身上是否留下過多痕?。心動逢魔 

  他的手擒住她的身體,在她線條柔美的背背上來來回回撫觸,一心想要在上面燃起烈火,想要把自己全身的火焰過度到她身上。 

  總以為得到的次數多了,她就會和其他女人一樣,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然他錯了,錯得非常離譜,他像貪食嗎啡的吸毒者,一沾染上就再脫離不了她的誘惑,離不開了,離不開他這個聰明能幹、精明又細心的小秘書。 

  迷戀她,他認!但要他給得再多,他沒辦法。心——給了子柔再要不回來;名分——將是施雨菱的,他允過於柔,必須對她守信。 

  ?這短短的一刻滿足,她扔掉自尊、謀殺傲骨,只?這刻……女人全都是?愛癡傻…… 

  他的手行經她的臀部,在美麗的溝紋上流連忘返。 

  “告訴我,愛不愛我?” 

  每次他總要在床第間問上這一句,她知道他真正想問的人是鄒子柔而不是童昕。以前,她會認命地回上一句“愛你”,今夜……不!她不當鄒子柔,不當替身,她是愛也不教他知道的童昕。 

  咬住唇,不說話,她的心不能再度淪落。 

  搖頭,不說!今日不說愛,此時此刻她是童昕不是鄒子柔。 

  “今天很不乖哦!生氣了?”他俯下頭給她一個懲罰式的吻。 

  這個吻霸道無禮,像他強勢的行徑,他吻腫了她櫻紅小嘴,吻破了她柔軟唇瓣,不客氣地在她的檀口中翻騰,不准她對他 Say No! 

  “沒有生氣。”只有心死……看著他的瞼,她要多少時間才能遺忘?十年、五十年,抑或一輩子都不可能? 

  “沒有?你沒有因?我要娶施雨菱而生氣,不怕我走入那個婚姻後,你又是見不得光的地下夫人?”他的手暫時離開她的身體,坐起身和她平視。 

  “跟了你五年……我早忘記陽光曬在皮膚上是什麼滋味。” 

  實話,傷人更傷心…… 

  “你這是在抱怨?” 

  他邪睨她。 

  淡淡一笑,她搖頭。“不!只是明白告訴你,我已經習慣當地鼠。” 

  “施雨菱沒影響到你?” 

  施雨菱影響不了她,真正能影響她的人是他啊!施雨菱頂多是個提醒者,點醒了她,這個男人不愛她、他心裏無她,就算守過千年、萬年,守得心化石、身化塵,他也不會愛上她。 

  “我沒嫉妒過你的妻子,連一次都沒有。”她點出事實。 

  “所以,往後誰來當我的妻子,對你而言都是一樣。”他夠貪求,除了她的肉體,他還要逼出她的真心。 

  “是的,是……不相干。”說實話是傷,說謊話……會容易一些吧! 

  “我保證,結婚後,施雨菱動不了你的地位,我們可以一直維持眼前的情況,永不改變。”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做如此鄭重的承諾,可惜,她不希罕了。 

  “總裁,忘了嗎?當枕邊人,是沒有‘地位’的,如果你說的‘地位’是指秘書位置,我想以我豐富的工作經驗.離開龍馭,想保持秘書身份並不難。” 

  “你是什麼意思?”眯起眼睛,他的臉上帶出危險訊息。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維持現在的情況,主控權在我,不在未來的總裁夫人身上。” 

  勾住他的頸項,她主動吻上他。紅腫破皮的嘴唇在痛著,但痛不過她滿目瘡痍的心,這就是愛他必須付出的代價,一邊痛、一邊愛……直到痛覺麻痹,愛他的心才能徹底死去。 

  “這是什麼?無聊的自尊心。”皇甫虎一笑,不打算計較,在處於優勢下,滿足她的驕傲何妨? 

  *** 

  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喘息進人第四十四聲後,童昕在棉被底下穿好純白色睡衣,自床上跨出腳。 

  她習慣數到第四十四聲呼吸後下床,不貪戀那張床、那個懷抱,只因?她很清楚,那終究不會是她的,至於數四十四聲,是因著她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跟著他……擺在面前的是回不了頭的死路。 

  似往常般,她起身、沖浴,洗好睡衣晾曬,然後叫醒他,走到化妝鏡前上妝,她不想漏掉任何一個步驟,她要?他們的最後留下完美。 

  走出浴室,她又是嚴肅端莊的童秘書。 

  “總裁,該起來了,十一點您有個會議要主持。”僵硬刻板的聲音隱藏住翻湧心潮,這時間,她最不需要的是過多情緒。 

  換他進人浴室淋浴,折疊好床被,坐在鏡前,拿起口紅,她仔仔細細地看著自己。 

  童昕,你已經萬劫不復了……清醒過來,看清自己、看清他、看清這世界對你的鄙夷…… 

  顫抖的手,鮮紅的唇彩,不管她怎?努力都畫不出一張美麗笑臉,咬咬唇,算了!她的美麗沒有人會在乎。 

  拿起發梳,一下下刷,卻梳不流暢,它們像她的心,淩亂無章。 

  這頭長髮是?他留的。他說,子柔有一頭烏黑長髮,他喜歡在做愛時撫著她的頭髮,於是,?了他的喜歡、?了更像他的妻子,她是最盡職的演員,她留下這頭及腰長髮。 

  現在……還需要嗎?不需要了,再不需要了。 

  將頭髮分兩旁在頰邊束起,長剪一落,及腰長髮在肩上形成參差,握緊手中黑髮,一絲絲、一縷縷,全是她理不齊的情絲。 

  好了,理不來就剪了它,誰說情難理、愛難斷?這一剪,不就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下滿地烏黑,她把雜亂發絲在腦後固定起,帶上笑容,自信利落地走出總裁休息室。 

  取出抽屜裏躺了整整五年的辭呈,挂起背包、外套,她帶著愉悅笑容,走到王秘書桌前。

  “亞亞,麻煩你到我的電腦檔案裏,叫出施雨菱小姐的資料送到總裁室,下午兩點前到鏡華接回總裁,然後……下班之前,再請你幫我把辭呈放到總裁桌上。”她聲音裏充滿自信和快樂。 

  “童姐,你不做了?” 

  “是啊!工作壓力大大,想休息一陣子。”她臉上笑容挂得越久越僵。 

  “聽說前些時候,聯王企業想出高薪挖角,你是不是要準備跳槽?”旁邊的小翔和秦秦一起圍過來。 

  “你們說呢?” 

  她笑笑不正面答復。 

  “如果真有好機會……” 

  “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她拍拍?人的肩膀,揮手,開心溢在頰旁。 

  “童姐,記得要再聯絡哦!”幾年融洽相處,誰要脫隊都是不舍。 

  “放心,我會找你們的。對了,不管是誰接我的位置,都要提醒她,總裁說話時要保持緘默。”轉了身,腳步一如往昔般利落,仰起臉,她仍高
傲。 

  “連童姐都做不下去了,誰還敢接她的位位置?”背後傳來的竊竊私語沒緩下她響亮的高跟鞋聲。 

  自信?騙人的! 

  快樂?騙人的! 

  開心?全是騙人的。 

  不怕,戲做得久了,就會成真。 

  這些年,她在龍馭集團裏作秀。於外,她和所有員工一樣,對總裁戰戰兢兢、保持距離;下班後,他們沒有任何交集,所以沒人知道她和皇甫虎曾發展出另一層關係,因?,他們的交集全在那個小小的休息室中。 

  下戲了,她告訴自己應該輕鬆,抖去一身沈重,她假裝自己好快樂。 

  環往雙臂,她在電梯中笑、在大廳中笑、在公司門口笑,她對每個跟她打招呼的同事笑,揮揮手,門外的陽光燦爛…… 


第2章

  一夜宿醉,扔掉滿冰箱的檸檬,單戀女子公寓的童昕和小語、辛穗、於優走了一趟墾丁。 

  好山好景刷不去四個女人的傷心情事,在回程裏,她們各自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不過相較起來,童昕算是最幸運的一個,這幾天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往後,她不會是孤獨一人,將會有一個嶄新生命陪伴她喜怒哀樂…… 

  窗外一塊塊綠色稻田飛快後退,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一個不成曲調的歌聲從於優口中唱出。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輕輕地,辛穗和起她的歌聲,然後小語加入。 

  童昕閉起眼睛,聽著她們的歌聲——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一閃一閃亮…… 

  他說過,她只能當他一個人的星星,他說要把她放在口袋裏收藏,他說她只能?他美麗,他說永遠不離…… 

  天, 他怎能說過那?多、那?多的活,卻都是無心無情;他怎能欺她欺得這樣徹底,卻無悔意?是她太笨,錯把遊戲當真;還是他太精明,讓遊戲真實得欺人心神? 

  童昕謂然,揚眉,像在對自已說,也像在對她們說:“都過去了,是不是?” 

  “過得去嗎?”辛穗自問,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不想讓它過去,行嗎?”不行吧!生命走到這裏,就快盡頭了,看不破,又能如何?於優取笑自己的癡傻。 

  “我要讓它過去、必須讓它過去,我不要再回頭,不要再用我的一輩於來等待。”小語搗起耳朵,不准自己回身追憶。 

  “是的,‘必須’讓它過去。”童昕重復小語的話,未來,是她和她寶寶的,沒有“他”,也沒有心碎。 

  “如果星星真能讓人許願,我希望……他幸福……”辛穗說。小巧的嘴角挂了笑,隱住傷情,不後悔,真的,從不後悔! 

  對谷紹鍾,辛穗無怨,愛他,是一生的事,就算她將來結婚了、生子了,她仍會在心底深處,留個位置愛他、祝福他。 

  “你要他幸福?”小語?頭看她。垂下頭,深思半晌。“是啊!我也但願僑哥哥能幸福,他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得回他的幸福,說不幸福,太可惡。”小語的眼淚滑了出來,愛了十年,她要怎樣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苦心,澀肺,她好痛,不過再辛苦、再難過,她都沒有關係,至少、至少僑哥哥要讓自己幸福…… 

  眯起眼,於優抱緊手中書,裏面有他的照片——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異姓哥哥。“如果能夠,請老天爺把我的幸福一併給了他吧!”

  幸福?於優是再也用不到了,九泉下,知道他是快樂的,她也會跟著微笑。 

  “不要!單戀夠苦了,既然已經放棄,就別再替他們想、別再要他們幸福,我們要自私一點,把幸福留給自己、把快樂還給自己,把我們這些年的委屈—一彌補起。我不管他幸不幸福,我要自己幸福;我不管他快不快樂,我要自己快快樂樂……”童昕反對。拉起她們的手,她鼓吹著:“告訴我,以後的十年、三十年,我們要讓自己活得更好更好。” 

  “能嗎?沒有他,我能活得更好更好嗎?”小語一聲自問,問出一片靜默。 

  沒了他,還能更好嗎?不知道,她們四個人,沒有人敢說聲把握。 

  火車繼續往前駛去,四個飄飄蕩蕩的心在空中飛過,找不到定點、找不到安全窩巢。 

  那一年,正青春,心不需要窩巢,只有放肆和飛揚…… 

  *** 

  能進人龍馭集團工作,對童昕來說,除了幸運,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詞來解釋。論學歷,她不夠高;比資歷,她不夠豐富,唯一能解釋她被錄取的原因,大概只有她那張比一般人都要漂亮上幾分的臉蛋,和那一身皙白柔嫩的肌膚。 

  聽說,副總裁皇甫?風流成性,對秘書的容貌要求大於能力要求,卻又很容易喜新厭舊,自他上任起,每個秘書的最長任期還沒超過六個月。 

  童昕不知道自己的運氣能維持多久,但是她很清楚知道,自己並不是?當花瓶而來。 

  梳齊打薄的及耳短髮,撲上淡淡蜜粉,攏攏身上粉色套裝,她要讓自己看起來專業而成熟。 

  走人龍馭大樓,拉開唇角,躍上一抹自信笑容,她要在這裏肯定自己的能力,不管那個被渲染成白馬王子的副總裁手段有多高明,都不能誘惑她,因?她有嚴重的“恐馬症”。 

  從小到大,一直占領班花、校花位置的她,身邊不乏一堆旁人眼中的白馬王子在追求,看多、聽多了,她把那堆白馬、黑馬、俊馬,還是什麼外國馬王子全歸成同一類,那就是“種馬”,不管追求手段再精致漂亮.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上馬”,然而她對這種激烈運動,原則上沒太大興趣,因此對王子病毒,她一向免疫。 

  走進電梯,在門將關上之際,一個男人很快闖進,沒問過童昕要往幾樓,徑自按了自己的樓層。 

  有趣,能對她的美貌視若無睹的男人並不多,在她走馬上任的第一天,就讓她碰上一個,童昕不由得發出欣賞眼光。但願,這個副總裁也是像他這樣一號人物,不過,根據流言、大概是很難了。 

  挺直腰,她視察著身側這個男人,他夠高大,寬厚的肩膀可以挑起一片天,筆挺的西服套在修長的身材上,很容易讓人眼睛一亮。 

  他的五官相當突出,眉濃、眼睛深邃,高挺的鼻梁和略薄的嘴唇,這樣的相貌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混血兒,她未來的頂頭上司也是這型的帥哥王子嗎? 

  不會吧!他太年輕,通常能主持一個公司正常運作的主管,至少要有點年齡和很多的實務經驗,他——不象! 

  想起未來要面對一個又老又肥又禿又……好色的上司,童昕不禁竊笑出聲,是之前的秘書被金錢蒙住智慧,還是不服老的副總裁在自我膨脹? 

  面對她的打量,皇甫虎極不耐煩,主觀意識主宰了他對童昕的看法,又是一個想飛的無知鳳凰,他想冷漠以對,但她的笑惹火了他,積了一早上的滿肚怒火正愁沒處宣泄,她的笑聲成了最佳導火線。 

  正想回頭來場難堪,電梯當一聲開?,他不得不忍住怒氣跨出門外,沒想到身後的女人也跟在他身後走出。 

  定身,回頭,他雙手橫胸,眼光鎖在她身上。 

  他不能否認,這個女人是夠美麗,姣美五官、玲瓏身段,是走在馬路上會引人注目的百分百美女,只不過皇甫虎看過的美女太多,她……想爬上他心間?太難! 

  停止腳步,她不值他的動作,一手勾著皮包, 她回視他,無絲毫赧色。 

  “你在這裏做什麼?”人冷,連說出口的話都帶了霜意。 

  “我不能在這裏嗎?”仰起下巴,她不准自己的傲氣低於他。 

  “二十七樓只有總裁和副總裁辦公室,閒雜人等不能隨意闖人。” 

  “很顯然,你把我列人閒雜人等,既然如此,你們的電梯就不該設計二十七層樓,免得讓人摸錯樓層,登上這個尊貴空間。”她反唇相稽。 

  “摸錯樓層可以立刻下樓,怕得是那些居心叵測的有心人士想混水摸魚,故意摸上樓來。” 

  “這裏是魚溫養殖區嗎?想要旁人混水摸魚也要有豐富的漁?才行。” 

  “你,立刻給我下樓!”他氣結,從沒有人敢這樣挑釁於他,寒著一張臉,他想一把捏斃她。 

  ”對不起,恕難遵命。”掠過他,她瀟瀟灑灑一揚眉往前行。 

  皇甫虎手一伸,把她抓回身邊。 

  強抑滿腔火炬,他問:“你是誰?” 

  “童昕,新任的副總裁秘書,我沒摸錯樓層,更沒有混水摸魚。教教你,下回要問別人芳名時,要加個請字。”取笑他成了她的新樂趣。 

  “你是摸錯樓層也是混水摸魚,因?,你被革職了。”他不計一切,只?了要讓她的“罪名”落實。 

  “請問一聲,您是皇甫?先生嗎?” 

  “不是。”他咬牙切齒回答。 

  早算准了他不是,他頂多是副總裁的兒孫輩之類的人物,哼!不過是一個子憑父貴、狐假虎威的官家子弟,口氣大過膨風水蛙。 

  童昕把不屑全寫在臉上。“既然不是,那?要解雇我……麻煩你,再努力一點,慢慢往上爬,等你當上副總裁再說吧!” 

  認定了他的身份,她譏諷對他一瞪。加油、加油!等你老爸被氣入上等檜木棺材時,再來和她討論去留間題,現在,本小姐忙得很。 

  掙開他的鉗制,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她的目的地。 

  身後,皇甫虎揚起一抹讓人難測的笑意。 

  “童昕是嗎?很好,我記住你了。”偏過身,他走向另一端的辦公室。 

  *** 

  拿著市場評估表,童昕等在總裁秘書室旁。 

  總裁有四個秘書,她們個個神經兮兮地忙著手邊工作,這個總裁很駭人嗎?一個人要用到四個秘書,幸好她跟的人不是他。 

  上班半個多月,新工作慢慢上手,童昕對眼前的工作環境相當滿意,雖然忙,但忙得很有成就,除了上司有意無意的騷擾外,這工作中找不出其他缺點。 

  她承認自己主觀.皇甫?並不如她所想象的,是個沙皮狗老頭,他年輕俊逸、有活力有魄力,雖然實務經驗仍嫌不足,但絕不是外傳中的尸位素餐角色。只不過……他需要一些鞭策。 

  “童秘書,副總裁請你進去。”總裁秘書王小姐說。 

  “謝謝。”落落大方一笑,她走入總裁辦公室。 

  叩門,進門,她筆直走人,目不斜視走到皇甫?身旁。 

  “這是您要的評估表,後面增加的部分是陳經理剛送過來的新資料,我整理過了,請您一併過目。還有,今天晚上您必須參加世新企業的酒會,陳先生會開車去接您,到時請您‘務必’準備妥當。”她強調了務必二字。昨天他逃掉了一個應酬,讓她到處迫不到人.結果公關處的林小姐發了好大一頓嘮叨,直賴她忘記把行程給排上,這回,押都要親自把他押上陣。 

  “今晚?不行!我和安娜約好了,我沒空。”皇甫?一口拒絕。 

  “安娜和四世泰皇去拍電影了,她沒時間和您約會。”皮笑肉不笑,童昕的表情讓人想往她瞼上砸派。 

  “你沒有權利取消我的約會。”這個安娜可是他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追上手,要他眼睜睜看這個好詭秘書從中破壞,辦不到。 

  “我說取消了嗎?沒有啊!我不過幫您把約會往後移了兩天,星期四晚上七點,凱悅飯店,那天是她的生日,鮮花蛋糕都訂好了,到時別忘記出席!” 

  從天上掉下來的特大號驚喜!皇甫?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越來越肯定這個可惡秘書的能力。“她的生日?你怎?弄到的,我問過她好幾次了,她都不肯透露。” 

  笨!一套凱莉歌雅的寶石首飾就搞定了。她吐口氣,嗤之以鼻。 

  童昕從口袋中取出寶石收據遞給他。“她的生日禮物,赴約前記得繞過去拿。” 

  “謝謝你童昕,我真愛你!”說著,一雙大手就要伸過來。 

  扭腰閃過,她敬謝不敏。“想愛我?我很貴的。” 

  “知道,二十億是吧!我想……應該蠻物超所值。”皇甫?上下瞄了她婀娜身材兒眼,皮皮地又要攀上她的肩。

  “我又漲價了。”她笑笑,皮肉不展的那一種。斜睨著他,讓他那只手怎?也放落不安。 

  “漲多少?百分之一百?”幾天下來,他不是不明白童昕是那種櫥窗蛋糕,美得可口,卻是一口都嘗不得。說這些話純粹是滿足自己無聊的男性尊嚴。 

  “不!更多——漲成二十億英磅。”她的寒目掃掉他臉上的邪惡笑容。 

  “在我的辦公室談價碼,你們當我這裏是人肉市場?”從未發一言的皇甫虎開口說話,一出言,熱絡的氣氛就變得僵冷。 

  ?眉,童昕望向他,僵了半晌。 

  是他——那個她誤以為是副總裁不肖子孫的男於?看看皇甫?,再看看他,就算他發春得再早,也決計生不出這麼大一個兒子。 

  “童昕,我跟你介紹,這是我大哥皇甫虎,也是龍馭的總裁,往後看到人家要謙卑一點,不要像對我這樣,一點禮貌都不懂。”拉過童昕,他下意識地把她護在身後。 

  他、他、他居然是總裁?龍馭讓這種年輕人當家,怎?還沒倒閉。 

  “很訝異是嗎?童秘書!真是不幸,我居然在兩個星期中爬到總裁位置。”挑眉淺笑,他是天塌下來都壓不死的皇甫虎。 

  他的自信看在童昕眼裏,礙眼極了,想借來盤古用來開天闢地的斧頭,攔腰把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給一斧砍下。 

  “大哥,這個秘書我用的很滿意。”他搶著把話說在前頭。之前大哥已經幫他解聘了不少花瓶,他沒反對的原因有二,一是追上手,不新鮮了;二是花癡的太厲害,留在身邊礙眼。現在這一個,正用得習慣呢!想換?他可捨不得。 

  “滿意?哪方面。”他意有所指地望向童昕。 

  齷齪、下流,披著人皮的跳蚤!童昕在心裏把他罵上千萬遍。 

  “副總裁,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回去工作。”面對這個在短短兩星期就爬上總裁寶座的男人,童昕怎?也拉不出稱職微笑。 

  “阿?,你的秘書從來都不聽你的吩咐,自做自的事嗎?” 

  一句話,倒讓她進退不得。抱住手中的文件夾,她的好運只能維持兩個星期,歎口氣,早就知道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她能順利進人龍馭,只是一個短暫意外…… 

  “哥,你不要嚇她,這些日子,她真的把工作做得很好,比起以前那些都要好上千百倍。”皇甫?拼命替她挂保證牌。 

  “你之前那些秘書都是擺著好看的,碰上一個稍微正常的,你就以為她很能幹。” 

  關上電腦,皇甫虎把一堆資料推到桌前,眼睛盯著童昕。“下班以前,把它們整理好,送到我桌上來。” 

  “這是做什麼?能力測試?我以為早在半個月前,我就通過考試,正式進人龍馭當秘書了。”她挑釁地一揚眉。 

  “阿?,她沒有你想像中那?不禁嚇吧!”眼光掃過小弟,似笑非笑挂在唇邊。 

  懂他的人都知道,這個笑代表他開始在壓抑怒氣,再堅持下去,倒楣的會是自己,可是童昕是個誤闖非洲草原的笨瓜,搞不懂非洲獅發威前的徵兆。 

  “童昕小乖乖,你把工作拿去做,做不完我算你加班。”杵在大牌秘書和老哥中間,他不想矮上半截,似乎有那?一點點困難。 

  恨恨地拿起資料,轉過身,童昕瞭解人在屋格下的縮頭之痛。 

  “等一等。”皇甫虎聲音拉住她的身影。 

  “還有事嗎?總裁大人。”癟起唇,她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 

  “想請教你一句話。” 

  “請問,小女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的諂媚看在兩個男人眼中,讓人無端端浮起一層雞皮。 

  “我有沒有權利解聘你了。” 

  “當然有了,別忘了,您是萬人之上、萬?一心、萬夫莫敵、萬?矚目的總裁大人啊!得罪您,我早已萬念俱灰,準備好跳入萬丈深淵,讓萬人所指。”心地狹隘的男人,空有好皮相,說到底只不過是個心思狹小的奸商。 

  叩一聲,門關上。兄弟兩人面面相覷,冷不防,一聲爆笑傳出。這個女人…… 

  “老哥,她有意思吧!這個秘書我要定了,你不准把她給辭掉。” 

  “吃了她的口水?你也對我用起‘不准’兩個字?”眼瞠眉豎,阿?噤聲。 

  “我……我的意思……”該死,他怎會忘記老哥最恨旁人違逆他的話。“我……我的意思是說,她……她是個人才,辭掉她,是、是……我們公司的損失。” 

  “人才?既然你說她是人才,好吧!去告訴她,明天開始到我的辦公室來上班。” 

  “你要她調到王小姐的位置上去?”這……晉升的未免太快,龍馭可是個有制度的國際公司。 

  “有意見嗎?” 

  “沒有。”是不敢有,上回被調到歐洲主持新公司的慘痛經驗,他還印象深刻。抓抓頭髮,他不懂老哥心裏在想些什麼。 

  *** 

  如果在皇甫?身邊做事叫忙碌,那?在皇甫虎面前做事,簡直就是叫做慢性自殺,童昕終於理解,?什麼總裁的專屬秘書之下還要配有三個小秘書職位。 

  不到三十個工作天,童昕開始嚴重失眠、神經質、戰戰兢兢,並訓練起自己的平衡感,學著站在薄冰上對老闆微笑。 

  她的體重直直往下滑五公斤,原本豐潤的鵝蛋臉成了小型瓜子,嫌了幾十年都減不下來的腰圍,輕輕鬆松往內縮了兩寸,這個皇甫虎不開減肥中心太糟蹋了。 

  有人說,人格的養成需要漫長歲月的淬煉,但童昕在短短的一百八十個小時中,從尖銳變得圓滑,從不可一世變得唯唯諾諾。 

  她壓抑著真性情,以小人姿態在皇甫虎面前立足,吃過老闆無數排頭,她終於學會——自尊、傲氣,在老闆面前都是一個屁。屁放乾淨了,她的日子就跟著好過起來。 

  鍾面悄悄滑過最大數目字,整幢龍馭大樓的燈熄了五分之四,夜深人靜,窗外的霓虹燈掀起朦朧美夜。 

  童昕接下他手中的企劃新案,將他認?可行的部分在電腦上歸類整理出來,餓得呈扁形狀態的肚子在咕嚕兩聲知會過主人後,就不再發音,因?它已經習慣主子的不理會。 

  灌下一大杯冰水,假裝那是讓人食指大動的牛肉湯汁,喝足了,晚餐宣告結束。什麼?虐待自己的身體?可是總不能老闆不喊餓,她先告假去填胃袋吧! 

  甩甩兩隻快報廢的手腕,她已經快要“ㄌ??屎”了。 

  偷偷瞄一眼皇甫虎,要死了,他是機械戰警嗎?難不成他的全身組織都是用鋁合金改裝過的,他怎都不懂得何謂疲倦? 

  咬住下唇,偷偷打個悶呵欠,好勝心在冰水下肚後衍生。 

  沒錯,戶怕戶!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行,要捱要憋,她不會輸這個臭男人。振作振作,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遊民收容所沒有她的床位。 

  “童秘書,你是在國外受教育的嗎?”又是那種冷得嚇人的死人聲,他前輩子是北極冰人?。

  “報告總裁,我是受國內教育長大的。”?起頭,吞下生氣,換上一張笑臉,這段日子的訓練,她學會絕對服從。因?,針鋒相對,倒楣的一定是拿人手軟的那位。 

  “那?你的中文程度?什麼會差得這麼嚴重?三個字!”丟過她剛剛交上去的一周行程表,皇甫虎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又打錯字?不過三個字,他當自己是小學教師嗎?挑剔! 

  童昕接過手,不發作,不發作,千萬不能發作,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深深吸口氣,把怒火轉換成感激。“謝謝總裁指導,下次我會注意。” 

  “下次?你要幾個下次才能把事情做到完美?” 

  追求完美做什麼?當聖賢給人建祠立碑嗎?不!她是動物保育協會人上,會心疼壓在石碑下那只無主的可憐烏龜。 

  “是的!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低眉,她想掩去眼角的不屑,卻沒想到皇甫虎何等精明,哪是她幾個小動作就能唬弄過去! 

  抿唇一笑,他是故意的,挑她、欺她,看著她的傲慢在現實下一步步低頭。改造一個桀驁不馴的女人讓他很有成就。“你不服氣,可以辭職。” 

  哼!又要通她辭職?想都別想!說放棄,那她一整個月來所受的折磨不是白搭。 

  童昕不是會喊投降的女人,她會用力做、拼命做,總有一天,他會肯定她、重用她,等他再缺不了她……。到時,她才要拍拍屁股說聲“再見,吾跳槽去也”。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洋洋自得起來。放鴿子耶——放鼎鼎大名的皇甫虎先生鴿子,各大媒體會排隊來採訪她,到時,她要來賣獨家,把他亂七八糟、不?人知的異常性格寫成一本書,書名就叫作……“商場常勝軍——皇甫虎淫亂下流的一生”,不要多,賣個一百萬本,光版稅她就賺翻了。 

  “你在想什麼?想一步步往上爬,爬到我這個位置,把我這個總裁一腳踢下去?”他拿她的話來譏笑她。 

  雖不中亦不遠矣!童昕收拾過度膨脹的想像力,坐回位置上玩改錯字遊戲。 

  “你沒有回答我。”冰冰的一個簡單句子,把針氈上的童昕刺彈起身。 

  “總裁,我沒想過要爬到您的位置。”這個回答夠不夠正式?不夠?再加個九十度的鞠躬大禮,夠誠意了吧! 

  “是嗎?”她微微抽搐的?面神經讓他開心。 

  憑心論,童昕這些日子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他刻意加重她的工作壓力,擴充她的工作範圍,好在她忙亂中出錯時,好好奚落她一番,可惜到目前?止,他能挑的毛病除了改錯字和挑剔她的態度之外,再沒其他。 

  “是的!”再一鞠躬,這工作不能做太久,不然會得骨刺。幸好,將來她是要寫書的。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個非常注重個人尊嚴的女人,?了一個區區的秘書工作……”他想試試,把她逼到哪個點,她才會當只跳牆狗。 

  “您想要買我的尊嚴嗎?很便宜的,一兩才二十塊。”她切斷他的話,笑嘻嘻地問:“總裁,請問我可以開始修改行程表了嗎?” 

  望著她隱含在瞳孔內的怒焰,皇甫虎勾起笑意,也罷!今天就玩到這裏?止。 

  “請便!”拿起咖啡淺淺啜飲,除了她的超強工作能力之外,她煮咖啡的技術是一流的,光是這一點,他就有足夠的理由把童昕留在身邊。 

  看她又猛灌下一杯冰水,他開始擔心起她的胃,從明天開始,他要停止取消晚餐的禁令,讓她的臉恢復圓潤。 

  擔心她的胃?不!他才不擔心,他是擔心自己喝好咖啡的福利受損,這世上唯一能讓他在心間挂著的女人只有鄒子柔。 


第3章

  ?了應付總裁的駭人“需求”,童昕不得不從原來的公寓搬出來,在公司附近另外尋找住處。不然要她每天在加班到一、兩點後,再騎一個小時摩托車,經過辛亥隧道回到住處,就算沒活活累死,也會被一堆無主孤魂嚇出心臟麻痹。 

  這回她的新房東和她住在同一幢公寓裏,房東是個和她同齡的女生,叫做于優,她以填詞作曲?生,彈得一手好琴;另外一個房客叫做辛穗,是個小護士,性格溫和甜美,她們都很容易相處,同居不到幾天,三個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姐妹淘。 

  於是,她知道於優從六歲那年就戀上自己的大哥,知道辛穗?了她的院長而心碎,兩個同居好友都愛著男人卻不敢開口。 

  這對童昕來講,無疑是不可思議的,她認定愛人就該大大方方說,光光磊磊愛,沒道理把愛埋在心底任它腐朽成屍,愛人不但不可恥反而是聖潔偉大,所以,她不懂她們的心事,也法理解。 

  手在鍵盤上飛快舞動,她一而打著會議紀錄,一面在腦中盤算起晚上要到超市購買哪些火鍋料。今天晚上,辛穗暗戀的院長先生要到她們的小公寓吃飯,這一餐,她們要讓他“賓至如歸”,最好往後都會天天往她們小公寓“歸”上一回,好解解辛穗的心戀。 

  童昕總是覺得,愛人就該公開坦然,就該極力爭取,沒道理永遠躲在角落吊唁愛情。她不贊成辛穗的作法,如果順利,今夜就讓他們的情事公開吧! 

  是了,今晚她要多提提辛穗的優點,好測測那只呆頭鵝的心思,然後有意無意地扯扯那群追求辛穗的男人,看看能不能引起他一絲絲吃醋意味,接下來……把他們踢出門,來段浪漫的月下散步…… 

  她越計畫越覺得意,展開的笑?帶出她的快樂。 

  “打份會議報告會讓你這麼高興?”剛從外面回來的皇甫虎走過她的辦公桌旁,就見她笑得過度,若不是太認識她,他會誤以為她樂在工作。 

  下一秒,她止住笑,忙起身迎向老闆。 

  其實,適應了他的節奏,工作對她已經越見得心應手,至少她不用天天加班到三更半夜,至少錯別字已經從她的電腦中除名,仔細想想,苦日子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結束了。 

  偷眼瞄他,酷酷的臉,不愛笑的唇,壓迫人的氣勢,他是那種一不小心就會讓女人失心的傢夥,愛上他就注定要失去自我。愛他?危險太過,童昕護住自己的心,免它沈淪。 

  不過,他的超能力真的讓人無法不佩服,一天工作十六小時,卻總能維持在最佳的精神狀態,知道的人,誰敢不說聲崇拜。 

  童昕喜歡看他在決策事情時的果斷自信,喜歡看他追求完美極至的做事態度,其實,相處久了,她竟也期待起他冷冰冰的聲音。 

  “總裁,您晚上要參加慈善晚宴的西裝已經拿回來了,挂在休息室的櫃子裏,我和陳玨湄小姐再次電話確定過,說司機先生會在七點鍾先過去接她,再繞回公司接您一起到宴會會場去。”對皇甫虎笑著,在這個大公司裏,笑容是生存的必備工具,尤其面對一個不能被違逆的上司。

  “知道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打完這份報告後先下班?” 

  平時,她至少要待到十點過後才能回家,今天總裁參加宴會,她順帶撿到一個休假夜。 

  賺到了、賺到了,童昕的心情大好!要是往後皇甫虎多“出去走走”,她就可以多賺到幾個休假日,人生……太美麗! 

  “那?高興,晚上有約會?”她的笑全發自真心,不似平日那種皮綻肉繃的敷衍。 

  “是的,總裁!”想到能在辛穗的愛情上盡一點棉薄之力,她心情舒暢,至於有多“棉薄”?晚上就揭曉嘍。 

  那?開心?是和男友約會?折騰了她近兩個月,不讓她有一點點私人時間,大部分的男性有這種女朋友,大概都會轉換目標,這個男的居然還有耐心等她,想不心滿意足,才怪! 

  這個想法讓他很不開心,皺起眉峰對上她燦爛笑?,“不”幾乎要脫口而出。 

  見他遲遲沒反應,童昕再問上一句。“總裁,晚上我可以早點下班嗎?” 

  “你所有的工作都完成?” 

  “是的!都弄好了,您要不要先過目?”帶著巴結笑容,她把卷宗夾遞上。 

  討厭起她的光燦笑容,討厭起她想到男友的開心,這時他寧願童昕再拉扯出皮綻肉僵的假面笑意。 

  “總裁.您不高興?”童昕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梳錯了毛,惹起雄獅怒濤,搞出自己一個屍骨無存的悲慘下場。 

  “我有不高興?”他反問,仰起好看的下巴;從童昕的角度望過去,剛好看到青色的胡根和不懷好意的眼神。 

  見鬼了,這時候有也要說沒有,童昕深吸口氣,又堆上滿臉笑。“報告總裁,您沒有,是我觀察錯誤。” 

  幹嘛和他扯這些,一句話,讓不讓她提早下班有那?困難嗎?童昕垂了頭兀自在心底碎碎念。 

  “工作完成就先回去!”松了口卻漲了氣。是很不爽,滿心滿腔的不爽,但……?著什麼?因?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人! 

  一個男人幹嘛讓他不爽?世界上有一半生命是雄性生物……他只是不高興她?了另一個男人高興而不爽…… 

  他在吃醋?不對、不對!想到哪里去了,他可是己婚男子,一個對妻子深情不渝的居家好男人。 

  是了,他不是不爽,只是在生氣員工心不向著公司,滿腦子只會談情說愛,不把事業工作放在第一位,沒錯,他就是?著這個不舒服。 

  重重踩過地毯,在他聽見她飛快關掉電腦,嘴裏哼起歌曲時,怒氣沖上腦門上方七寸,砰一聲,門狠狠關上。 

  他吃錯藥?童昕看著從不失控的老闆大人,怔愣了一會兒,他……肯定是欲求不滿,昨晚老闆娘拒絕他求歡?還是新換上的那群女伴功力不夠,解不了他的燃眉欲? 

  管他,收拾起包包,她要回家當紅娘羅! 

  *** 

  整個晚上的不愉快終於在陳玨湄的嬌嗲聲中爆發,用力推開貼在他身上那團黏膩,寒起一雙冰眼怒視她。 

  “人家、人家又沒做錯什麼,你幹嘛那?凶?”一張飽含濕水的面紙溶不了他堅硬的心,想再次貼挂在他身上,卻讓他的粗暴連連蹌了幾步。 

  “你啊!錯在說話噁心、動作噁心,連掉眼淚都噁心的教人想吐。” 另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皇甫虎看著她的臉,想了半晌,才想起她是之前的床伴,但名字卻是怎?都記不起來。 

  “人家又沒惹你,你說話幹什麼那?惡毒?”貼掉眼眶下最後兩滴淚,她挺起豐碩的胸部,往那個女人面前靠去。 

  “我惡毒?是誰先不要臉,四處搶別人的男朋友?” 

  “你自己沒本事把男人拴好,還要去怪別人,應該自己先反省反省吧。” 

  “要我反省?你又把他給拴緊了?”煽煽塗得墨濃的睫毛,那個讓皇甫虎記不起名字的女人,發動攻擊。 

  往後退開幾步,留出足夠空間給她們當戰場,皇甫虎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看上這些女人哪點?搖搖頭,現代女人都?棄溫柔賢德,以強悍取勝? 

  包括他那位童秘書,若不是?五鬥米,想要她折腰,恐怕也是難上加難。相較之下,子柔更顯得彌足珍貴。 

  “大哥,你的行情不錯嘛,結了婚都還有女人?你爭風吃醋,不怕大嫂空閨傷心?”皇甫?走來勾住大哥的肩膀。 

  “子柔不會的,她對我百分之百信任。”對妻子,他有絕對把握。 

  “對!我的大嫂是世上最偉大的女人,她深明大義,知道自己身體不行,就放任丈夫在外面打野食,只要老公的心留在自己身上就可以。女人?莫測高深的難解動物!”他聳聳肩。 

  他從來就沒懂過鄒子柔的心態,說她不愛大哥,那是騙人,從小到大,她愛了大哥二十幾年從未改變,可是說愛……女人愛男人不都要獨佔一生一世,她怎捨得讓大哥四處拈花惹草,卻寬懷得不聞不問? 

  怪女人、女怪人、女人怪!管她那?多,現在,自由單身的他,只要盡情享受溫柔的女人香就好了,其他的,別想大多! 

  “你幫我跟施伯伯說一聲,說我有事先離開。” 驟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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