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論壇> 小說頻道> 情感小說轉寄好友 | 加入最愛折翼天使系列(一) 失寵天使
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39:02

一直以為哥哥對她的疼愛會是永遠不變的,
怎么料到,一個她將要稱呼「嫂嫂」的女人出現,
她就此失去了哥哥的寵愛……
哥哥以為,嫂嫂會受傷,會有意外,
都是她故意搗蛋的,
只因為「嫂嫂」的出現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可是,她沒有!
當她知道哥哥要結婚時,她確實心酸、心痛,
可是她也希望哥哥能夠得到幸福啊!
雖然她更希望能永遠留在哥哥身邊,
享受他的疼愛……
結果,突然冒出了三個人,自稱是她真正的兄姊?
那么其實他並不是她的親哥哥!?
所以她更沒有資格留在他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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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0:20 ( 1 樓)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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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顏面傷殘者,不是天生的,事故發生在我二十三歲那年夏天。

  事故發生之前,我以為自己踩在幸福道路上,這條路我將用一輩子時間前進,走走停停、悠悠哉哉,手牽著他的手,一路欣賞好風景。

  事故發生之後,我的右半邊眼眶凹陷,頰骨缺一角,整張臉有著嚴重的不協調。

  我害怕這種不協調,更害怕別人看見我的不協調,所以我用及腰長發遮去右半臉龐。

  我生活、我工作、我天天搭捷運往返職場、我用隱在發幕後面的眼睛觀察世界,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尋找和我同病相憐的女人,告訴她們,我樂意成為她們的朋友。

  於是,我注意到她……

  嗯,嚴格來講,我注意到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男人。

  男人很高,高到從老遠地方,就能一眼瞧見他,約莫一百九十幾公分吧!他有張嚴肅的臉,方方的下頷、方方的唇,他方方的五官中缺乏柔和線條。

  比較起他臉部的嚴肅,他的頭發顯得有人情味多了。他頭發微卷,在額間,將他直直的臉部線條,拉出一絲親切。不過,你可以輕易發現,他的親切只給他身邊的小女生。

  和男人的高相較,女孩顯得很矮,站直時,一六五應該跑不掉,但她很少站直,不倚靠東西時,左半邊身體有些些下陷,走起路來,顛顛跛跛,動作像是頑童在跳腳。

  她不漂亮,但相當可愛,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頰,圓圓的酒窩掀起甜甜的笑。她的笑讓人感覺像是喝下蜜釀醇酒,忍不住滿足!

  男人常常牽著女孩的手,同她走到捷運站臺前,說話聊天,大部分時間都挺愉快的,最後,她笑著堅持他先走,唇邊甜甜的迷人笑容甜了他的心,也甜了我的快樂。

  然而,迅速地,在他轉身後,燦爛春陽隱沒,垮臺的肩膀背上落寞,她的沉重在他背影後盡數顯露。

  我在捷運站裏遇過她七次,第八次,她落單了,沒有男人的扶持,她的腳步比平時更艱辛。

  女孩一路行來,側目的人不少,有人禮貌地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缺憾,卻免不了趁她不注意時,眼光偷偷往她的腿上瞧。

  我快步走到她身邊,輕拍她的肩膀。她回頭,大大的眼睛寫滿疑問。

  「我可以用一個故事來向妳交換一個故事嗎?」我笑問她。

  她不懂我的意思。

  車子來了,她上車,我也上車,運氣不錯,車廂裏還算空,我和她並肩齊坐。我微微撩開覆蓋右臉的長發,她的眼睛在接觸到我的右臉頰時,嚇一大跳,很真實的反應,但我沒受傷。

  「醫生說,多動幾次美容手術,我會漸漸恢復原貌,但一方面我沒有太多錢,一方面我並不想忘記這個過往。」

  「它是妳想告訴我的故事嗎?」

  「妳願意聽嗎?」

  女孩的猶豫只有一下下。「想。」她點頭。

  「十八歲那年我想結婚,和一個我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是雙方父母親反對,否則我早已子女成群。」

  「妳看起來很年輕。」

  「我知道,但我的心已老朽不堪。」

  「為什么?」

  「因為二十三歲那年,我成了幸福絕緣體。」

  她注視我的眼中存著善意,我知道,她是個好聽眾,於是,我的故事在捷運車廂中,再次復習。

  「他是我的同學,小學三年級,我們被編進同一班,國中、高中六年當中,我們沒分開過,如果緣分是真實存在的東西,那么我相信,我們之間的緣分既深且濃。

  高中畢業,他考上北部大學,我考上南部學校,我們不想分離,便談論起婚姻,他父母強烈反對,我爸媽也不讚同,於是我們私下約定,不管怎樣,大學一畢業馬上結婚。」

  「分隔兩地,沒疏離你們的感情?」

  「沒有,相反的,分離讓我們彼此更確定,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畢業考完,等不及參加畢業典禮,他便帶我買了戒指,告訴雙方父母親,我們要結婚。我還記得爸媽的錯愕,和他父母臉上的忿忿不平。年輕的勇氣、飛揚的心,我們要結婚了,我們決定用未來幾十年告訴他們,我們的決定正確率是百分之百。

  坐上他的重型摩托車,我們相約去試婚紗,我們討論又討論,珍珠白的禮服是我們的共識……聽著風在耳邊呼嘯,我看見幸福就在眼前。」

  「幸福不在嗎?」

  「我幾乎握住它了,才想細細品味……」吸吸鼻子,我又情不自禁了。

  「發生什么事?」女孩比我更急。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發生,砰地一聲,我昏了過去,有意識時,我站在空無一人的甬道中間,觸目所及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漆,我不斷對著空氣問:『喂,有人在嗎?」

  沒人回答我。於是我尋了個方向直行,終於,我看到甬道盡頭有亮光,那溫暖舒服的光線強烈吸引我,我迫不及待地往前跑,突然我聽到他的聲音,他急喚我的名字,我回頭、看見他,他笑得很優雅。

  他抱住我說:『快回去,爸爸媽媽在後面等我們。」

  我猶豫一下,指著光亮處說:『可是,我很想去看看那裏有什么?」

  他笑笑點頭,從來從來,他縱容我、寵溺我,沒反對過我任何一項要求。

  他說:『好,我腿長,我跑去替妳看看那裏有什么,看完就回頭追妳,妳不要走太慢,一下子就被我追上。」他常常說,我是最好追的女孩,一瓶彈珠汽水就能換得我一顆真心。」

  淚悄悄漫過我的左臉,有機會選擇的話,我但願,但願他不要那么寵我……

  「後來呢?」女孩對我的故事上癮。

  「我看見他朝向光源方向跑去,立刻拔腿往回跑,笑著怕被他追上,那快樂心情和小學時期一樣,本來他比我矮,直到小六他才稍稍高過我,那時他常約我賽跑,只為了向我證明,他的腿比我長。」

  「他追上妳了嗎?」

  「我醒了,在救護車裏,全身都痛,我左右張望,看不見他。再度清醒,我在醫院,母親在我病床旁,我追問他怎樣了,媽不說話,只是哭,哭得肝腸寸斷。後來我終於知道,那道溫暖光線後面是什么……他代替我迎向死亡……」

  「他死了?」

  點頭,無奈充斥我的心底。「我常想,如果他少疼我一些、如果我少好奇點,是不是我們的結局將會不同?」

  「妳怎確定他去世?」

  「他父母親恨我,我知道如果能夠,他們會毫不遲疑地殺掉我,我太清楚他們眼中的哀慟,因為那哀慟我也有。他們不讓我見他最後一面,不告訴我他的墳在哪裏,他們不讓我有機會對他說抱歉。」

  「妳不願意動手術,是為了懲罰自己?」

  一語中的,她說得對,我是在懲罰自己。

  「我覺得這是最完美的結局,我要他知道,失去他,留在世間的我,再無法拼湊完整。我搬到他居住四年的城市、睡在他的床上、走他走過的路、嗅著他呼吸過的空氣、念他讀過的書……我在復習他的故事,這些故事裏,曾經存在一個完整的我。」

  故事結束,我們有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妳想聽我的故事嗎?」半晌,她問我。

  「想。」

  「我的故事很長,想不想到我家去坐坐?」

  「方便嗎?」

  「陌生人不方便,但……我叫陸吟雙,妳呢?」

  「莊予慧。」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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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0:43 ( 2 樓)

「我們是朋友了,我的家對朋友從來沒有過不方便。」捷運列車停下,她拉住我的手,一起走。

  「我可以先聽聽楔子嗎?」我問。

  「我的故事很熱鬧,有一群疼我的哥哥姊姊,要不是我的腿有病,我不認為我有權利悲情。」

  甜甜的笑漾開,然,不展的愁眉替她的笑添上些許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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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1:00 ( 3 樓)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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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雙被棄養那年,她將滿兩歲。

  她發育得比正常孩子慢,個頭也小得多,大部分孩子從一歲或更早開始便學習走路,她到一歲半,還沒想過試著扶東西站起來。

  父母親帶她到醫院檢查,發現她兩條腿長短不同,將來需要動用大筆金錢做手術,並積極復健,才有機會像正常人般走路。

  夫妻倆討論又討論,考量所有因素後,決定將她棄養。

  她被丟掉那天,天氣原本不錯,父母把雙雙用紙箱裝起來,放在一戶豪宅門口,等著讓人發現。

  雙雙很乖,抱著奶瓶棉被,在紙箱裏吃吃睡睡,沒有哭泣吵鬧。

  要不是午後一場雷陣雨,司機出門把老板的車子停進車庫,沒有人會注意到門旁的紙箱中,居然裝著一個小女孩。

  司機把紙箱抱到廚房交給管家金媽媽,金媽媽抱起雙雙,才發現箱裏的信紙,她打開——

  好心的先生、太太:

  我們是雙雙的爸爸媽媽,雙雙快兩足歲了,她一出生腳就有問題,醫生說,她還是可以學走路,只不過要花更多心力照顧。

  我們夫妻都養不活自己了,哪還有餘力照顧有問題的孩子,何況,雙雙的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姊姊,我們是真的沒辦法養育她。

  我知道這種作法很自私,可是為了孩子,我們不得不作出這個決定。好心的先生、太太,請你們收養她,一旦我們有能力了,我們將盡全力回報你們的恩惠。

  「怎么樣?要不要報告老爺跟夫人?」司機問金媽媽。

  「老爺跟夫人在公司,晚上他們有一場應酬,想報告這件事,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金媽媽說。

  「不然,我回去問問我老婆,看她肯不肯收留她。這個小女嬰好可愛,她叫雙雙對不對?妳看她的眼睛嘴巴,比電視上面賣牛奶的孩子更漂亮。」

  「對啊!他父母真狠心,要她是我女兒,再辛苦我都要把她帶在身邊。」她的手指在雙雙下巴逗著,逗得她咯咯直笑。

  「她笑起來真可愛,我想,他們要不是有困難,怎么舍得把孩子給人家?看看那些可憐人再想想自己,我們能在歐陽家工作,真是幸運。」

  「對啊!我們真要心存感激。」

  金媽媽和司機抱著雙雙聊天,她一點都不怕生,圓滾滾的眼睛盯著兩人直瞧。

  廚房門突然被打開,歐陽穎川走進來。

  他冷冷的表情沒半分小孩子模樣,才八歲卻少年老成的穎川少爺,很難讓人興起親近之意。

  他走到金媽媽面前。「小提琴課的老師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點心準備好了,忘記幫少爺送過去,你怎么不讓阿英來叫我?」

  金媽媽很少失誤,她敲敲腦袋,氣自己破壞紀錄,端起飲料和手工餅幹,她趕緊送往琴室。

  歐陽穎川沒回答她的問題,視線停在司機手上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什么東西?」他問司機。

  東西?不對,是人啦!但他天生的氣勢讓司機不敢僭越。「少爺,那是我剛在門口撿到的小女孩。」

  「誰放的?」

  「報告少爺,不知道。」他恭謹地把信紙遞送到少爺手上。

  歐陽穎川把信讀完,抬頭望望司機手上的雙雙,從頭到腳、再由腳往頭頂,他的X光眼一一掃過,問:「她哪一只腳有問題?」

  「報告少爺,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打電話請田醫師來家裏替她做檢查?」口氣是詢問的。他存有幾分私心,希望穎川將雙雙留下。

  「好,你去,把她放在桌上。」

  命令下達,司機到前廳打電話。

  廚房裏沒有半個人,歐陽穎川終於可以放縱自己的好奇心。

  他先拉開毛巾被,用觀察外星人的鄭重心情。

  一股尿騷味迎面撲鼻,他皺皺眉頭。臭家夥!

  捏住鼻子,他拉拉雙雙的左腳,再拉拉雙雙右腳,小女生沒哭,反而咯咯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要是像妳那么臭,一定活活哭死。」

  明明是不好笑的話,雙雙卻笑得更開心,嘴邊圓圓的酒窩凹陷,盛滿歡喜,兩條小腿有力蹬開,一腳踢中他的胸部。

  「妳很暴力!」這是他對雙雙的第二個評語。

  抓起小女嬰的手和自己比一比,他覺得很有成就感。原來小孩子長這種模樣?

  謹慎小心,他抓起她一只手,發覺她的手心黏呼呼,全是幹涸的臟牛奶,他轉身想到水槽洗手,她竟拉住他的指頭不放。

  「放開我。」他低聲恐嚇。

  她聽不懂他的話,抓起他的手指頭,直接送到自己嘴邊。

  「我的手不是牛奶。」

  他急著把自己手指拔出來,可惜暴力女郎認定他的手指和牛奶一樣營養豐富衛生好。

  「放開我,妳這只肉食動物。」

  他不敢太用力把手指拔出來,害怕生命脆弱,一個不小心,自己變成殺人兇手。

  於是,一個半推半就,一個固執堅持,歐陽穎川的手指頭就這么落在雙雙的嘴巴裏,變成多汁肉棒,她吸吮得津津有味。

  你的手指頭有沒有被人吸過?沒有?自己吸吸看,那種感覺,癢癢的、麻麻的,有點怪,談不上不舒服。

  有點像……他實在分辨不出這種感覺,為了深入理解,歐陽穎川讓自己手指頭停留在小食人魚嘴裏,細細品嘗被吸吮的感受,嗯……蠻新鮮的……

  「少爺,老師在等……」

  金媽媽進門,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是他們家少爺?是那個說話比成年人還沉穩的八歲皇帝?

  他的眉毛彎彎,嘴角翹翹,沒拿釣竿,你可以很Easy地辨認出這種表情叫作「笑」。了不起!她認識他八年,從他包尿布時期起就熟悉,從不曉得他的人生中有這號心情。

  受到金媽媽突然闖進來的驚嚇,歐陽穎川猛地用力把手指迅速自雙雙嘴裏拔出來。

  他不曉得兩歲的小女生,嘴裏長了不少顆牙齒,這一拉扯,扯出雙雙的嚎哭,也扯出自己食指的劇痛。

  眉皺起,想出口的罵人話語卻含在嘴巴。歐陽穎川時時注意在眾人面前做出合宜表現,所以他不像一般孩童,生氣撒潑。

  「少爺……她咬到你了?」

  金媽媽嚇出一身冷汗。可憐的小女娃,這下子,她別想在歐陽家長大。

  穎川沒回答,兩道濃眉皺得更緊密,撥撥微卷黑發,他鎮定地走到水龍頭前,扭開水,將手衝洗幹凈,再從冰箱裏找出制冰盒,倒出兩顆冰塊冰敷指頭。

  雙雙還在哭,她哭得聲嘶力竭,兩只小手握緊拳頭,兩條腿往肚子方向蜷,彷佛全世界都跟她結下仇恨。

  怪了!被咬的人是他又不是她,她哭什么?

  「她為什么哭不停?」歐陽穎川問。

  「她大概是餓了。」金媽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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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1:39 ( 4 樓)

「餓了?」

  穎川眉毛揚高,不過為了吃,竟哭得這么沒品?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搖搖頭,看不起躺在桌面上的低等動物。

  「少爺,要不要我把她送到警察局,請警察先生幫忙找到她的父母親,送她回家?」金媽媽探問。

  「她父母親不是不要她了?」送回去還不是被丟出來,她是壞掉的瑕疵娃娃,沒人要她。

  「是啊,可是……」可是她總不能代替老爺夫人作決定,把小女嬰留下來。

  「妳把她送回去,她明天一樣會被丟在別人家門口。」

  「少爺,我應該怎么做?」好笑吧!三十歲的老女人聽命於八歲孩童,沒辦法,他是天生王者,威勢與生俱來。

  「冰箱裏有牛奶?」

  「那種牛奶她不能喝,喝了會拉肚子。」

  「中餐還有剩飯?」

  「少爺,她恐怕還小……」

  「我知道了。」

  不能喝鮮奶、不能吃剩菜剩飯,她要吃什么?吃他的手指頭?他應該把她送到實驗室,分析她的遺傳基因,測測她是不是食人族的後裔。

  她還在哭,哭聲洪亮,眼淚刷刷落下,水淹金山寺。

  她的哭聲讓歐陽穎川心浮氣躁。在他生活周遭,人事物都相當容易掌控,他要誰哭誰笑、要誰唱歌誰跳舞,動作不用多,只要口令一聲,所有人乖乖照辦。

  今天,他算是碰到對手了。一個聽不懂人話的外星生物,一個不侵犯他手指頭就哭得好像他欠下她全世界的臟娃娃,帶給他人生全新體驗。

  「妳有沒有辦法,叫她不哭?」他問金媽媽。

  「我試試。」

  說著,金媽媽抱起小女嬰,東搖搖西晃晃,假裝自己搭上亂流飛機。

  終於,小女嬰的哭聲慢慢停止,她趴在金媽媽胸前,天下太平。

  「少爺,小提琴老師在琴室等你。」專門服侍他日常起居的阿英終於出現。

  「妳跑到哪裏去了?」金媽媽責備。

  要不是她沒待在工作崗位上,少爺哪會到廚房叮嚀點心,手指頭又怎會被咬,萬一老爺夫人追究起來……哎,頭痛!

  「金媽媽,對不起,我的肚子痛……」

  她借口沒說齊,金媽媽便把她的話給瞪回去,她走到歐陽穎川身旁。

  「少爺,是不是請你先去上課,至於小女嬰,就交給我來處理。」

  「我不上課,妳去告訴程老師。」他對阿英下指令。

  「是,少爺。」阿英欠身,離開廚房。

  「妳說,她要吃什么?」他轉頭問金媽媽,聲音很酷。

  「她要喝嬰兒奶粉、麥片粥之類的東西。」

  「妳去買。」

  「我去買?那她……」金媽媽看看胸前的雙雙。

  「我幫妳看好她。」

  看好?她能跑到哪裏去?金媽媽狐疑,不過她還是回答:「是,少爺。」

  「順便幫她買些幹凈衣服。」穎川臨時補充一句。

  「少爺,要買齊她需要的東西嗎?」

  「對。」

  「少爺打算留下她?」

  「還有別人想要她?」他反問。

  「沒有。」

  「我不想她被扔進垃圾箱。妳叫司機送妳去,把她留在這裏。」他表現得像個高貴恩人。

  金媽媽依言把雙雙放回桌上,轉身去辦事。

  但她前腳方踏出廚房,雙雙又放聲大哭。金媽媽走幾步,越想越不放心,還是抱她一起上街好了,才折返身,雙雙的哭聲霍然停止。

  「少爺真有一套。」金媽媽喃喃自語,微笑。

  想不想知道廚房裏那個有一套的少爺,用什么方法讓小女嬰不哭?很簡單,他把冰敷過的手指頭,重新塞回她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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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2:33 ( 5 樓)

雙雙在歐陽家住下來,改名叫歐陽雙雙。

  歐陽老爺和夫人鮮少在家,他們時時出國巡視業務,就是在臺灣,也常在公司、應酬間忙碌。

  不過,為培養兒子成為接班人,他們不對歐陽穎川存有半分縱容。

  他們找來首席名師、制造一流學習環境,給兒子和一般孩童全然不同的尊貴童年,他們要求穎川從小培養所有必須能力。

  他們對穎川的管教方式在下人眼中,多少有些置啄,畢竟才八歲孩童,要求他舉止合宜、不能流露自然情緒,要求他碰到困境不能驚慌、要冷靜解決,簡直過分。

  可他們只是拿錢工作的傭人,身為下人,沒權利對老板如何管教子女表達意見。

  雙雙的出現,讓歐陽老爺對穎川的管教發生些許變量。

  在雙雙面前,穎川有了表露情緒的機會。

  對雙雙,他會不耐、會生氣、會為了她的蠢動作而開心,也會對她驕縱寵溺,他表現出身為哥哥會對妹妹的所有態度,也做出一個八歲男童該做的事情,當然,這些場景在傭人的善意幫忙下,對歐陽夫婦隱瞞。

  雙雙成了歐陽穎川的專屬玩具。

  他臨時想到,吩咐一聲,立即有人把全身洗得香噴噴的雙雙抱到他面前,任由他玩個痛快。

  他在逗笑她的同時,自己也跟著呵呵大笑;在欺負她時,他得到惡作劇的快感。

  當然,人類是相對的動物,不知不覺中,他也成了雙雙的玩具。

  五歲之前,雙雙不會走路,她想往哪裏,手一指,酷酷的穎川立刻抱起雙雙,不作異議。

  在歐陽家,沒人可以控制穎川,只有雙雙是特例。

  穎川的縱容造就雙雙在歐陽家的特殊地位,加上她一張能笑出蜜汁的小臉,讓所有傭人忍不住多寵她、愛她,每次,她眉頭皺起,就有一票人圍到她身邊,問她哪裏不舒服,然後輪番哄她。

  長到五歲,雙雙勉強能扶著墻壁向前走;六歲時,她走得算不錯了,但只要穎川在場,她就沒有走路的機會。

  他習慣抱她、背她,習慣她軟軟的身體,貼在自己硬硬的身上,他喜歡和她的親昵,喜歡有她的親情。

  日子一天天過去,十二歲的雙雙已經是個小少女,屬於女性的玲瓏曲線出現,在金媽媽的提醒下,穎川節制起自己對雙雙從不節制的溺愛。

  他不再背她,要求雙雙像個淑女般,不可以在他身上跳上跳下。

  可惜,雙雙一直是歐陽穎川生活中最不能控制的變量,不管是兩歲還是十二歲。

  她根本不服從他的命令,她依照自己的意願做事,然後在做錯事情後,用水汪汪的眼對穎川說:「哥哥,對不起。」

  很快地,穎川拉緊的唇線出現溫柔,她立刻跳到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又親又摟,無視於他的警告。

  雙雙確定他不會把自己摔下來、確定他不會認真對她生氣,更確定她的穎川哥哥會愛她、照顧她一輩子。

  所以,改變現狀?免談!

  「哥哥,這個送給你。」

  這年夏天,雙雙從國小畢業,她的功課不是頂好,勉強拿了個全勤獎,獎品是一支三十塊的原子筆。

  穎川看看原子筆,沒有二話,把它插在自己口袋裏,高級襯衫配上低級原子筆,顯得格格不入,不過,筆是雙雙給的,格格不入變為相得益彰。

  「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念私校?」

  坐在穎川腿間,她的背緊靠他的胸前,兩手抓起他的大掌,一次次細劃他的掌中紋路。那是他的大手、她的安全守護。

  十八歲的穎川不斷要求雙雙對自己保持距離,但不受教的雙雙始終認為親密是兩個人的最恰當距離,所以,他的要求,她聽進去了,也「保持」得很不錯。

  「為什么不念?」

  鼻間嗅著她的發香,那是茉莉香味,在傭人悉心研究出他最喜歡這款香味後,便刻意加諸在雙雙身上的味道。

  臭臭的雙雙他只聞過一回,香香的雙雙霸佔他後來所有記憶,可是,怪異地,臭雙雙在他的印象中卻無比深刻。

  「我的功課不好,讀私校會被老師罵死。」

  「放心,沒有老師敢罵妳。」

  從小到大,他費心替雙雙安排每一間學校,他花大把鈔票,讓校長園長、主任老師,對雙雙特別關愛,他認定自己加諸在雙雙身上的,是最嚴密的保護。

  「這樣很怪!」

  「不被罵很怪?」

  穎川把她的發箍拿下來,整整她的長發,再把發箍戴回去。至少,他幫她挑的這所中學沒有發禁,她可以保有烏黑亮麗的長發,不需像一般中學生,頂著拙拙的學生頭上學。

  「對啊!我的同學忘記帶勞作,會被老師罰站在教室後面;我沒帶非但沒事,老師還會額外發一份給我,同學都說我有特權。」

  「特權不好?」

  「當然不好,同學不喜歡我,因為我有特權。」

  「身為歐陽家的孩子,妳必須習慣特權、習慣自己與眾不同。」

  「問題是,我又沒有比較厲害,我功課糟、頭腦笨,卻享有特權,不是很奇怪?」

  一個享有特權的笨蛋,同學怎么對待?他們會在背後嘲笑她,在她看不到的場合中,長短腿、呂洞賓、跛腳囝仔一聲聲叫。

  只不過這些事她並不想說,她害怕同學會讓哥哥的特權壓死。

  「妳不笨,妳若介意在學校的成績表現,我可以替妳找家教。」

  「不行的啦!我討厭讀書。」她不是哥哥,無法忍受文字在她眼前跳舞。

  「妳不喜歡讀書,喜歡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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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2:46 ( 6 樓)

「喜歡……」

  喜歡什么?她沒認真想過,同學中有人喜歡考第一名、有人喜歡做美勞,有人愛體育、愛計算機,她生平無大志,只喜歡……喜歡……呵呵呵……

  「妳喜歡什么?」見她笑得滿臉怪,穎川逼問。

  「喜歡賴在哥哥身上。」

  話說,她細細的手臂一勾,把自己的頭勾進他的頸窩間。

  「賴在我身上哪裏好?」他滿足於她的喜歡當中。

  「沒有什么好啊!就是喜歡可不可以?我喜歡哥哥、喜歡跟哥哥在一起、喜歡每天看到哥哥。」

  喜歡……雙雙口口聲聲的喜歡漾進穎川心底,漬蜜了他的心。

  他的父母親對他有期待,他的師長看好他,他的同學、學弟妹崇拜他,卻從沒有人「喜歡」他。

  有人說他太冷酷,也有人批評他不近人情,也許是這樣,導致「被喜歡」對他而言,是種陌生感受。

  「好,我每天都讓妳看見。」

  他同意了。別以為這只是簡單的口頭同意,自他口中講出來的話,每句都是鄭重承諾。

運氣不錯,雙雙居然念到高中三年級。真厲害!她一直以為自己能上高中已是生命中最大奇跡。

  為了讓雙雙「每天」看到他,穎川放棄出國深造,留在國內念研究所,連連跳過幾級,他二十三歲出社會,進入家族企業工作。

  他沒從基層做起,他是標準的空降部隊,一開始就進入設計部門當經理,這項人事安排,讓許多對舊經理懷有革命感情的員工對他不滿。

  他們從一開始的不合作,到冷眼旁觀等著看他出醜,到由衷的崇拜與敬佩,再到各個部門搶著要他去當經理,不過是短短的一年時間。

  穎川的能力眾所矚目,也讓他的父親更加確定,自己從小對他的教育方式,是最正確的選擇。

  再談談雙雙,她和小時候情況差不多,在學校裏功課不好、表現差勁,過度的特權讓她的人緣差得可以。

  不過,以往奇差無比的人緣,這兩天居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她想不出什么原因,不過一切改變,似乎是從哥哥來參加他們學校的園遊會之後開始的。

  沒錯,的確是從穎川到他們學校參加園遊會之後開始的。

  眼尖的同學認出,穎川是臺灣社會排名前五大的黃金單身漢,他不傳緋聞、不和女藝人瞎搞,所有和他相關的報導全是正面消息,甚至還有個有趣的民調顯示,如果他現在出來參選總統,居然能得到二十五個百分點的支持度。

  「雙雙,妳要不要喝飲料?」

  在校門口等待司機的雙雙被一群同學包圍,十幾雙眼珠子盯著她猛看,看得她不得不乖乖收下飲料,不得不把吸管放進嘴巴。

  是不是……大哥又動用他的特權影響力了?

  雖說身為歐陽家的小孩必須適應特權,可是……可是這種特權真的讓人消化不良耶!

  「謝謝。」

  喝一口,難喝。

  金媽媽說女生要維護皮膚,不能亂喝市售飲料,所以她只喝廚房媽媽的愛心果汁。之前她看電視廣告,幻想飲料有多好喝,現在喝一口,她發現……金媽媽是對的。

  「雙雙,妳要滿十八歲了吧?」佩佩擠到她身邊說。

  「嗯,還有一個多月。」

  「知不知道,十八歲是成年人,犯罪可不是進進少年法庭就沒事 !」

  「我、我沒想過要犯罪啊!」對於同學突如其來的熱心叮囑,雙雙有些不知所措。

  「佩佩的意思是說,十八歲是人生的重要關卡,妳家裏沒打算替妳辦慶祝舞會嗎?」宜心補充道。

  「我?舞會?」

  低頭,她看看自己微跛的左腿。開舞會?不,哥哥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取笑她,每年生日,哥哥寧可撥出幾天陪她出國玩,也不願意聚集一堆人,讓人們制造她的自卑。

  宜心看懂她的意思,幹咳兩聲,說:「生日宴會不一定是舞會啊!可以準備一些吃的、玩的,邀同學到妳家,替妳慶祝生日,好不好?」

  「我不知道好不好,要問過哥哥。」

  雙雙一提到歐陽穎川,大家臉上全換上偶像劇女主角的夢幻表情。

  「對,應該先問過歐陽大哥,他喜歡什么形式的生日會,我們都會喜歡。」佩佩說。

  什么叫作「他喜歡什么形式的生日會,我們都會喜歡」?不是她過生日嗎?雙雙更胡涂了,不過她還是點頭,假裝理解她們的意思,畢竟,「友誼」不是她經常擁有的東西。

  「妳幾時問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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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4:30 ( 7 樓)

「晚上就問了。」雙雙回答得自然。

  「晚上?妳大哥天天回家?」

  「不回家睡覺,要到哪裏睡?飯店嗎?不用了,我們家離公司不太遠。」她的同學很奇怪。

  「我們的意思是,歐陽大哥工作忙、應酬多,怎么能夠天天回家?」佩佩說。

  「這樣啊……我不知道,不過,他一向會回家陪我吃飯。」這是習慣問題,誰會想到需要質疑?

  「哦!」

  一群人對望,妳看我、我看妳。呵呵,沒巴結錯人,歐陽穎川最重視的,果然是歐陽雙雙。

  巴結巴結再巴結,努力巴結、使勁巴結,要是早知道歐陽雙雙是歐陽穎川的妹妹,她們絕不會白白浪費過去兩年。

  「妳別忘記跟歐陽大哥問問,如果決定開Party,邀請我們大家去,好不好?」宜心問。

  「妳們……全部都想去?」她受到嚴重驚嚇。

  「看在我們平日感情那么好的份上,我們一定會排除萬難去參加妳的生日宴會。」

  我們平常感情那么好?

  她在說真話?雙雙打量眼前同學,她是不是感覺遲鈍,竟沒發現自己周遭有一大群朋友?

  「其實,妳們不用麻煩。」雙雙被蜂擁的熱情嚇到,退縮。

  「說這種話太見外,朋友是用來做什么的?說,妳喜歡什么禮物?」佩佩問。

  「我……我什么都有,不缺東西,真的。」同學的多禮讓雙雙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對哦!妳是什么都不缺,妳想要的東西,歐陽大哥一定老早都滿足妳,所以、所以……」佩佩說。

  「所以雙雙欠缺一個男朋友。」宜心語出驚人。

  「對、對,雙雙,妳喜歡什么樣子的男朋友?是陽光型、書生型還是粗獷猛男型?妳說說看,身為朋友兼死黨,我們肯定替妳找到滿意的男生。」

  這下子三級跳,從朋友到死黨,雙雙的麻吉憑空而降,縮縮身子,可是她怎么縮都縮不出好友團的包圍。

  「她不需要男朋友。」冷冷一句話解救雙雙脫離困境。

  大手一伸,穎川把雙雙卷進自己的勢力範圍內。

  「哥,你來接我?」看見他,她好快樂。

  「爸爸媽媽回國,我們一起去接機。」

  他的聲音真有魅力!明明說的事和她們沒半點關係,女生們卻聽得如癡如醉。

  「嗯,大家再見。」

  雙雙揮手,擺脫「好朋友」,松口氣,一跛一跛逃進穎川汽車裏。

  車子開走,雙雙側眼看穎川,吐吐舌頭。「我想,我知道她們要的是什么了。」

  「要什么?」穎川被雙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滿頭霧水。

  「她們想藉由我認識你。」

  穎川笑笑,不置可否。

  「哥,你很帥嗎?為什么女生都希望認識你?」

  「她們太閒。」他的回答給得敷衍。

  「大概,她們太閒,才想替我找男朋友,明知道根本不會成功……」

  低低頭,她看看自己的腿。即便有一家子的寵愛,她仍清楚了解,她不是正常女生。

  穎川看出她的自卑,騰出一只手,揉揉她的頭發,把她攬進自己胸懷。

  「當然不會成功,因為我會把那些男生打落下巴,扔出圍墻外。」

  「你不準我交男朋友嗎?小心我變成老姑婆。」

  「就是當老姑婆,也是『我的 老姑婆。」穎川說。

  冠上「我的」二字,雙雙笑了,她不在乎自己是什么,他的妹妹也好、他的老姑婆也好,反正只要屬於「他的」,他都會盡心盡力,維護周全。

  捶捶自己的腿,她問穎川:「哥,我的左腿什么時候才會長高?」

  童年時期,雙雙常問:「為什么我兩條腿不一樣長?」穎川總回答:「妳的左腿忘記長高。」她問:「它什么時候才會記得長高?」他則說:「等它恢復記憶後。」

  不意外的,穎川回答她:「等它恢復記憶後。」

  「萬一它是智障,永遠都記不起來要長高呢?」雙雙反問。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遠記得妳是我的妹妹。」

  穎川回答一句完全不搭軋的話,外人聽不懂,雙雙卻聽得明白。他的意思是,就算這雙腿導致她的人生晦暗崎嶇,有他在,他會為她劈荊斬棘,為她重建光明。

  「嗯,我永遠是你妹妹。」

  小小的手圈上寬寬的腰,她很小只,縮在他半個懷中,她得到他所有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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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5:18 ( 8 樓)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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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媽媽對穎川、對雙雙一樣冷淡。

  他們同孩子說話客氣有禮,和對待客戶沒兩樣,穎川及雙雙沒想過去比較其它家庭的親子關係,只是長久的生活模式讓他們習慣,父母親不是子女撒嬌的對象。

  這次爸媽回國帶來一個大消息,震撼了坐在餐廳的年輕子女。

  穎川不接話,只有梢稍停駐的筷子泄露心情,不過,他很快接受現實情況。

  雙雙鼻酸眼也酸,淚水滔滔滾滾掉下來。她無法教自己不哭,只好匆匆咽下滿口飯,順道吞下來不及收拾的心酸。

  說不出口為什么,只是想到將會有一個大嫂,她心如刀割。

  這是不正確的!大哥遲早要結婚,建立自己的家庭,即便再寵她,兄妹之間終要談到分離,他不能永遠把懷抱留給妹妹,更不能為她的妒嫉,放手幸福。

  既然如此,她怎么可以心酸?

  她肯定是生病了,爸媽的安排很正確,一個上流家庭,一個舉止高尚的女性,大哥值得最好的女性為妻,她的心酸不對,她應該高興開心,應該笑出和父母親臉上一樣的快意。

  可是大哥還好年輕,他不需要那么早決定婚姻,說不定大哥會碰到一個愛他、他也愛的女生,說不定他的愛情將可歌可泣。他的人生該由自己主宰,不是由長輩作決定。

  恍然大悟,雙雙懂了,原來她的心酸是舍不得大哥放棄權利,不是為自己。

  「幸子小姐是東京早稻田大學畢業的,如果我們能和工藤家族建立關係,要打進日本市場將輕而易舉。」歐陽老爺說。

  「穎川,你不是池魚,光是歐陽企業不足以發揮你的能力,幸子小姐是工藤家單傳的女兒,將來工藤家的一切都是她的,有兩個家族做後盾,你的前途不是眼前所能估計。」歐陽夫人說。

  雙雙的飯扒得更快了,她但願自己有勇氣出聲向父母親反駁。

  「至於幸子小姐,我看過她本人,放心,她的美貌絕不會讓你失望,而且,你知道日本的民族性,日本女人以夫為尊、溫柔體貼,比起現下一些千金小姐,幸子小姐知書達禮、善解人意,我想,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適的妻子人選……」

  「我沒意見。」

  婚早晚要結的,對象是誰又何妨?反正早在他童年時,他就知道自己的一生已經設限,他沒反彈過,因為他了解責任,也樂意負起責任。

  「很好,我們和工藤家族的協議是,你們先訂婚,婚後幸子小姐會到臺灣住幾個月,和你培養感情,如果雙方沒異議的話,明年年中便可以著手準備婚禮事宜。」

  「工藤夫婦打算用多少股票當嫁粧?」穎川問。

  「好兒子,你比我想的更實際。幸子小姐會帶來慶田百貨日本部門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股份會放在幸子小姐名下,不過你擁有經營權。」

  「不夠,我還要慶田百貨大陸部門的經營權。」他的目標不在日本,而在擁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大陸。

  「我想過這點,不過,我認為這些應該由你親自向幸子小姐開口。」

  「我不向女人要求東西,爸爸,這件事由你出面,談不攏的話,我必須先聲明,訂婚是不用負任何法律責任的。」

  他是商人,比一般商人更精明百倍的商人,他的婚姻可以出賣,不過價錢得讓他滿意。

  停下筷子,雙雙再也忍耐不住,她深呼吸,吞吞口水,說話--

  「爸爸,婚姻是哥哥的人生大事,是不是應該由哥自己選擇?而且,哥才二十四歲,這年齡很少男人考慮到婚姻……」

  「雙雙,住嘴。」母親阻止雙雙。

  「是,媽媽。」乖乖地,她閉嘴。她怕母親,從小就怕。

  「妳認為我必須教幾次,妳才能了解身為歐陽家族的孩子,應有的責任與表現?」她的語氣冷漠,彷佛說話對象是隔壁鄰居。

  「我只是……」

  「爸爸和哥哥在討論事情,有妳插嘴餘地?我不認為妳有資格管穎川的婚姻,弄清楚,只要妳是歐陽家一員,妳的婚姻一樣由我們作主。」

  若母親對她大吼大叫,也許她會任性地吼回去,可是那種冷淡疏遠的威權語調,總讓她不得不削弱氣焰,舉雙手投降。

  「等幸子搬進來,妳應該向她學學,什么叫作大家閨秀,大家閨秀不會在長輩說話時插嘴,更不會反駁長輩的意見。」

  沒見過哪個母親鄙視女兒,但歐陽夫人的口吻,常讓雙雙覺得母親看不起她。

  是她的腿?或者她是母親無法忍受的瑕疵品?雙雙不知道。

  「可是……」

  「妳還有意見?看來妳真的不適合當歐陽家的孩子……」

  穎川打斷母親的指責,鐵青臉色昭示他的不悅。「媽媽,夠了,我已經同意和工藤家族聯姻,日期定了嗎?」

  「妳哥哥同意我們的作法,妳還有意見?」

  歐陽夫人想繼續,穎川挑釁似地拉起雙雙,準備離開餐桌。

  「稍安勿躁,日期定在下個月三、四日,兩家將在日本、臺灣各舉辦一場訂婚宴。」歐陽老爺出面打圓場。

  「不行,那個星期我不在臺灣。」他沒反對訂婚,卻反對日期。

  「你要到哪裏?」歐陽老爺問。

  「雙雙生日,我排出一個星期帶她到關島度假。」穎川說。

  「你們每年生日都出去,今年不能例外嗎?」歐陽夫人眼睛掃向雙雙。

  「這是我的承諾。」

  穎川把雙雙推到自己身後,對上母親的視線。他重視承諾,尤其是對雙雙做的。

  「日期排定了,下面的人開始著手準備,我不認為需要為一個無足輕重的生日改變。」歐陽老爺也看向雙雙,夫妻同時對她施壓。

  「也好,生日很接近月考,我需要一些時間準備功課,我想……今年生日別出國好了。」雙雙妥協,她的白目只敢對穎川。

  很爛的借口!她沒花過心思在功課上頭,穎川對她微笑搖頭,再看向父母親時,眼光變得嚴肅。

  「隨便你們,反正十月一日到七日我不在臺灣,如果你們執意在這兩天舉辦訂婚儀式,就麻煩媽媽和爸爸代替我出席,我不介意。」沒有人可以當著他的面威脅雙雙,就是父母親也不行。

  拉起雙雙,穎川帶她進房間。知道她有委屈,他的胸膛已經做好備戰準備。

  看著兒女的背影,歐陽夫人嘆氣,「他們這樣下去不行,雙雙幾乎成為穎川的生活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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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6:03 ( 9 樓)

「雙雙不曉得穎川和自己沒血緣關係,不至於對穎川有想法。」歐陽老爺分析。

  「問題是穎川知道,說不定他會……」

  「穎川是個責任感重的孩子,他清楚自己對歐陽家族的使命,何況,他答應和幸子小姐訂婚了不是?」

  「但願如此,不過雙雙的存在,總是讓我不放心。」

  「別煩惱,等穎川見過幸子,他的重心自然會轉變。」他看好工藤幸子,這個女孩不簡單。

  「也是,幸子是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都讓人舒服,希望她有本事收服穎川的心,夫妻倆同心齊力打下事業江山。」

  歐陽夫人同意丈夫看法,她是個追求完美的女性,當初收養雙雙,主因在於兒子的堅持,本以為穎川的熱度不過三天,哪曉得他竟拿她當親妹妹,認真疼愛,多年過去,他們之間的親密讓她開始擔心,穎川會順理成章和雙雙成為夫妻,所以穎川同意和工藤家的親事,著實讓她松了一口氣。

  「多相信妳兒子一點,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歐陽老爺說。

  他相信兒子和他是同一種人,將事業當成人生最重要的工作。

  「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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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6:24 ( 10 樓)

穎川房間裏,雙雙不語。她扭動十指,眼睛盯住地板。

  心中反反復覆,她問自己,為什么生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有一天,她也會離開哥哥,嫁給一個父母親認為門當戶對的男人,或許……

  「好了,說話。」

  穎川給了她三分鐘整理心情,再多?不給!他不允許她花太多時間生氣。

  他走到床邊她的身前,低頭看著雙雙的頭頂,每回她心裏不舒服,就用頭頂對他。

  「要是說得清楚就好了。」她悶悶回話。

  雙雙手向上攀,摸摸摸,摸到他平平的腹部,環住他的腰,頭一靠,靠在他腰間。

  「什么事情說不清楚?」

  拉開她的手,坐到雙雙身邊,沒骨頭的女人又往他胸前靠,雙雙說他是她的軟墊,有他在,脊椎不肯發揮效用。

  「我在生氣。」

  「生誰的氣?」

  「爸爸、媽媽、哥哥、幸子小姐還有我自己。」

  「一個一個分析,從爸爸開始。」

  「我知道享受特權是身為歐陽家孩子的權利,也知道在特權背後,我們必須付出義務,選擇工作是一種、婚姻也是一種,可是……我沒辦法不生氣爸爸,連見面都不曾,就徑自替你決定對象。」

  「我懂了,媽媽呢?」

  「媽媽……」

  她可不可說從母親身上,她感受到自己被厭惡?她可不可以猜測,自己的不完美讓母親完美的人生,出現缺陷?果真如此,她該生氣自己,是她不自量力,投胎到這個家庭,而不是生氣母親以她為恥辱。

  「怎樣?」

  「我生氣她和爸爸站在同一邊,逼迫你接受婚姻。」她避重就輕。

  「嗯,工藤幸子呢?」

  「先入為主是種要不得的觀念,可是我不喜歡她,真的。不要問我為什么,我就是不喜歡她……」因為她和自己搶大哥?搖搖頭,她搖去荒謬念頭。

  「那妳又生氣我什么?」

  「你為什么答應爸爸?你從不屈從別人的意見,為什么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面,不堅持自己的想法?」說實話,她最氣最氣的人是他,明明只要他反對,誰都不能奈他何,可是,他居然同意!氣死、氣死!

  氣歸氣,她靠近他一點,再靠近一點,一路靠進他的懷裏,坐到他的膝蓋上方,耳朵貼在他胸部,咚咚咚……他的心跳聲帶給她安慰無數。

  「這就是我的意見。」他簡扼回答。

  「你想娶一個沒見過面的女人為妻?」她瞠目。

  「我們早晚會見面。」

  「至少不是在不認識的情況下決定婚事呀!說不定你們性格不合、你們的價值觀不同、你們連擠個牙膏都會因方式不同而吵架,夫妻之間能吵的事情多到不行,要是沒有愛情做潤滑劑,失敗率是百分之一千。」

  雙雙說得很嚴重,希望能夠扭轉乾坤,促使他改變心意。

  「我和工藤幸子之間不會。」

  「你憑什么篤定?」

  別騙她什么一見鐘情,她不信光工藤幸子四個字,就能讓大哥跌入愛情!

  「我們不會共享一條牙膏。」穎川笑說。

  他的微笑屬雙雙獨有,沒人有緣面見;他的情緒在所有人面前都處於緊繃狀態,只在見到雙雙時放松。

  環住她的背,緊緊將她扣在胸前,軟軟的雙雙和十六年前一樣,帶著茉莉香味。八歲的他判斷力正確,堅持收養雙雙,讓他的情緒有了轉圜空間。

  「我是認真的。」抬頭,她的嘴唇距他下巴五公分處。

  「誰說我不認真?」低頭,他在她額間貼上輕吻。

  「知不知道,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生活,是件痛苦差事。」靠回他頸間,她也喜歡聽他的吞咽。

  「我和每個新來的傭人,相處和諧。」

  「不一樣,工藤幸子是你的妻子。」

  「我看不出有哪裏不同,她和他們一樣,都是為我服務。」

  「什么服務?」她不懂穎川的話。

  「在必要的時候,替歐陽家傳宗接代。」

  「我開始同情幸子了。」

  不過,眼前她還是比較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沒事被剝成兩半的心臟,她找不到OK繃,也買不到外科醫生的羊腸線,縫合不出完整。

  「沒什么值得同情,她也想利用我,締造自己的身分地位,充其量,我們是互相利用,我利用她的資源,她利用我為她創造價值。」

  「哥,再考慮考慮吧!」

  「我不想為小事浪費精神。」

  「你想,我有沒有辦法說服你改變心意?」

  「妳沒辦法說服我認同了一輩子的觀念。」

  父母的婚姻、爺爺奶奶的婚姻,叔伯姨舅……他看過太多太多,對婚姻,他的要求不多,唯有一件--相安無事。

  「我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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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8:12 ( 11 樓)

「妳為我好,我懂。」只是她太小,小到分不清現實社會和小說愛情間,有段遙遠距離。

  「哥,假設有一天,爸爸要把我嫁給一個對家族企業有幫助的男人,怎么辦?」

  雙雙的問句讓穎川停頓,他未考慮過會有這一天。

  「你會不會站在爸爸那邊說服我,這是身為歐陽家孩子的義務與責任?」她憂心忡忡的,不是自己的未來,而是不在他身邊的惶恐。

  「妳還小,不需要考慮。」

  一句話,他否定她的義務責任。歐陽家族的責任,有他來扛,足夠!

  「我很擔心啊!擔心你說--雙雙,現在是妳回饋歐陽家族的時候了,然後把我推給一個白胡子老公公。」

  「我沒那么殘忍。」

  「要是白胡子老公公能給你一片歐洲市場,說不定你就同意了。」他都願意用自己的婚姻換取大陸市場了,誰說她的婚姻不能做交換?

  「雙雙。」

  他喚她一聲,態度鄭重;她仰頭,對上他真誠眼睛。

  不用再解釋了,她看懂他的真誠,知道他寧願出賣自己,也不會出賣她。

  「我會用所有東西交換事業版圖,除了妳之外。」不管有沒有必要,他都要向她說明白。

  「我是你的珍貴收藏嗎?」

  這句話問得曖昧,雙雙並沒發現,穎川卻注意到了,但他不介意曖昧與否,他只介意自己的回答是否能帶給雙雙足夠的安全感。

  「妳是。」

  「盡管我不完美?」她指指自己的腿。

  「在我眼中,妳很完美。」

  「哥,你真的很有本事,我的自卑老在你面前,自動被消滅。」

  「妳不需要自卑,不管在任何人面前。」

  撥開雙雙的長發,他是從看到她圓滾滾的眼睛開始喜歡上她的,她圓圓的眼睛誠實地反應她的快樂,也反映出他的笑容,於是,他發覺,他的笑容和她的快樂相係相融,唯有她無憂,他才能心安;唯有她喜樂,他才會心滿。

  「哥,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捧住穎川的大臉,她說。

  「什么事?」

  「要讓自己幸福。」

  「妳在,我就幸福。」

  「那我一輩子不嫁,在你身邊,為你帶來幸福。」

  「好。」

  「我會認真當你的火柴棒。」

  她的思考邏輯跳出他的理解範圍內。「我不抽煙。」

  「我是賣火柴小女孩手上的火柴盒,在你需要幸福的時候,打開盒子,取出一根火柴棒,嗤!擦亮,我為你帶來溫暖、光明和希望。」

  她願意為哥燃燒自己,換得他的幸福。

  「我有名牌鞋子、有高級轎車,不會在聖誕夜出門,垂涎別人家的火雞大餐。」她的比喻太悲傷,他不喜歡。

  「你再有錢,都需要幸福在身邊,火柴盒是必要裝備。」她固執自己的比喻。

  「我懂了。」

  他作勢把她兩只手收攏、頭往下壓,折折折,將她折成一方小小的火柴盒,收進自己口袋。「我保證,隨身攜帶。」

  「記得,別把我弄丟。」

  她拍拍他的口袋,那裏面有一個小小的歐陽雙雙,和她的穎川哥哥時時刻刻在一起。

  「我不會。」他承諾,他不輕易對人承諾,卻不斷對雙雙承諾。「來,我背妳。」他把她放在床上,等她爬上自己的背。

  很習慣地,她爬上來,手勾住他的前胸,臉貼著他的頸邊。穎川起身,兩手托起她的屁股。

  他背著雙雙在房間裏面飛奔,他在書桌邊繞圈圈、他跳上床跳下床、他聽著雙雙銀鈴般的笑聲在耳畔響起,頑童似的,他躍上真皮沙發,幾個彈跳,跳出她停不下的尖叫。

  這天,他們回到童年時期,快樂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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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訂婚儀式提前一星期,她的生日旅遊,父母親硬替他們安插一位夥伴加入--以培養感情作借口。

  這件事,穎川沒反對,雙雙更沒資格說No,她光忙著應付壓在胸口的沉重,就忙得手足無措。

  她心不在焉地看著金媽媽替新嫂嫂布置房間,她讓設計師在自己身上量量畫畫,合作得像個乖巧妹妹。

  對於大哥的婚事,她要求自己:心存祝福。

  訂婚宴早上,穎川敲開雙雙房門。

  她盯住穎川看,帥到不行的大哥將要易主,往後他的懷中天地多了一個女性,不曉得會不會顯得擁擠?

  微微的笑挂在眼角,淡淡的酸在心頭擴散。她的心肯定生病了,她該預約醫生,問問他,嫉妒大嫂應該服用什么藥品?若是別人吃六顆,她鐵定要吞下兩倍藥量,才能抑制病情。

  「為什么這樣看我?」

  兩只大手壓上她的肩膀,他把安全感為她烙上。

  她煩斃了,心被酸性物質腐蝕,蛀了大洞的心臟,每個收縮擠壓,都讓她疼痛得皺眉。「我不舒服。」

  低頭,她發現設計師居然給她一雙高跟鞋,她是連穿平底鞋都走不安穩的人物,他居然要她踩高蹺?算了,難得美麗,今天她的競傃對手可是「大家閨秀」。

  「哪裏不舒服?」

  「我……」可以說嗎?說她是一個變態妹妹,居然在哥哥人生中的重大日子裏,嫉妒。

  穎川順著她的眼光往下看,看見那雙配合曳地禮服的碎鑽高跟鞋。

  「是腳嗎?該死!」蹲下身,他要替她除去鞋子。

  「不要,我難得漂亮。」縮縮腳,一個不穩,她忙扶上門框。

  穎川搞不懂她的固執,打橫,將她抱起來。「妳走路會痛。」

  「沒關係,人魚公主每走一步都痛得流血,但她願意為王子舞出最美麗的舞步。」

  她比人魚公主幸運,至少她擁有自己的聲音,能在他耳邊撒嬌低吟,告訴他,他是她一生中最愛最愛的哥哥。

  「笨小孩,妳想在宴會裏尋找白馬王子?」他錯估她的意思。

  噘嘴,也好,穎川的錯認讓她省去解釋。

  「不行嗎?」

  「我以為妳想專心當我的火柴盒,沒關係,妳改變主意的話,我能理解。」他說反話。

  「你有了妻子,還需要我這個不起眼的小火柴?」

  「誰說妳不起眼?」額頭頂上她的,穎川把她臉上的蜜粉揉掉一片,她伸手,為他勻開額間的白色蜜粉。

  「你已經夠帥了,不用化粧。」

  「我知道。」才說知道,他的額頭又碰上來,這是他們之間專屬的親密。

  雙雙咯咯笑開,嫉妒情緒暫且丟到一旁。

  「快走吧,你的新娘子在飯店等你,要是遲到,她一定不高興。」

  「妳高興比較重要。」一句話,厘清兩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我寧願她高興,我希望她全心全意愛你,我要她帶給你幸福。」

  「懶惰,不負責任。」

  他的指控讓她一臉迷糊。

  他接口說:「我的幸福是妳的責任,別想推給工藤幸子,OK?」

  他手抱雙雙,大步向前走,盡管不愛她穿高跟鞋,但寵她是他的習慣兼本分,所以,她想漂亮一天,沒問題,他無條件同意。

  他們坐進車子裏,汽車載著他們前往宴會現場。

  第一次,雙雙看見工藤幸子,那是個漂亮到無法用三言兩語形容的女性。

  她的眼、她的眉,她的五官、她的身材,光是肩線都完美到教人無從挑剔,她的出現謀殺記者無數底片,雙雙想,若不是家世顯赫,恐怕工藤幸子老早讓星探挖掘,成為名揚四海的國際影星。

  同是富貴家庭長大,同樣穿著昂貴禮服,雙雙自慚於自己的氣質,工藤幸子的舉手投足,在在展現她與眾不同的身世。

  從幸子挽上穎川的手開始,雙雙退到沒人注意的角落,她看著兩人的背影,想象他們的未來。

  「要幸福哦!」

  她用四個字鼓勵大哥,也用同樣的四個字告訴自己,從大哥生命中退位,是必然的事情。

  「歐陽小姐?」一個年輕男子走到她身邊。

  「我是。」雙雙對他客氣微笑。

  「我是幸子的堂哥,工藤靳衣,我打擾到妳了?」

  「沒有,我沒在做什么。」縮回自己的腳,她不自覺地在陌生人面前自卑。

  「妳滿意妳未來的大嫂嗎?」

  「誰不滿意幸子小姐?她漂亮、氣質出眾,這種女生是多數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再度,她的自卑被勾引。

  「妳又不是男人,怎么曉得她是多數男人的夢寐以求?」喝一口香檳,他呵呵笑開。

  雙雙不解,眼前男人明明是日本人,卻說了一口標準國語,吊兒郎當的模樣,和這個隆重的訂婚典禮格格不入。

  「她不是嗎?」

  「至少不是我的,我寧願找個笨笨的女生當女朋友,也不願意和精明過度的女人有交集。」輕笑兩聲,他看幸子的眼光中,有她不懂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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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48:46 ( 12 樓)

「幸子小姐聰明嗎?那很好啊,將來她要接手工藤家族,不夠聰明,怎么能夠肩負重大責任?」

  聰明的大哥、聰明的幸子小姐,她又找到一個他們是最佳拍檔的實證。酸酸的話,在她胸膛裏釀出滿壇濃醋。

  「不,男人怕死了那種叫作女強人的動物,若不是情非得已,沒有人願意和她們太接近。」

  他的誇張表情讓雙雙捧腹。

  「是不是你不夠聰明,才害怕女強人?以我大哥的智商而言,說不定他會覺得自己和幸子小姐旗鼓相當,激得起共鳴。」

  「是嗎?那我祝福他們,也敬我們--兩個不受歡迎的人物。」

  「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他的話令她不舒服。

  「妳受歡迎?騙人,我想,要不是歐陽穎川堅持,妳父母親寧願妳別出現在這個場合。」

  「工藤先生,很抱歉,你的數據錯誤。」

  數據錯誤?幸子找徵信社得來的一大迭數據有錯誤?不可能,幸子做事向來「萬無一失」,她只會讓自己身處於穩贏不敗的地位。

  「如果這種說法能讓妳開心一點的話,自欺欺人又何妨?」一口吞下杯裏香檳,他似笑非笑望著她。

  遠遠的,穎川看見雙雙和工藤靳衣交談,忙放下幸子和父母親,走到他們身邊,寒著一張冷臉,面對工藤靳衣,穎川沒有分毫客氣。

  「雙雙,妳在做什么?」

  「沒事,和工藤先生聊聊。」雙雙聳肩,不理解大哥的冷面。

  「走,我陪妳去吃點東西。」穎川托起她的腰,想把她帶離工藤身邊。

  「我不餓。」

  雙雙搖頭,事實上,她的胃正被一種不名情緒牽連,不正常的收縮讓她沒有半分胃口。

  「笨蛋!吃東西只是借口,歐陽穎川主旨是在保護妳,別受我的狼藉聲名波及。不過,這也證明,妳是我口中的笨女生。」他朝她微笑。

  不等雙雙回話,穎川架起她離開原處,走開幾步路後,穎川才問她:「他口中的笨女生是怎么一回事?」

  「他說要找個笨笨的女生當女朋友,不要和精明過度的女人有交集。」她實說。

  話說完,他倒抽一口氣,隱忍的怒氣在僨張的血管裏面衝擊。

  「哥……」他抓痛她的手了。

  「以後,永遠不準和工藤靳衣單獨見面。」他在她耳邊低吼。

  「為什么?以後我們是親戚。」

  「他不是!」不給解釋、不給理由,他的鴨霸很過分。

  「給我……」雙雙的話沒說完,一個親切的擁抱落下來,那……是她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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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小靜文 發表日期:2005-05-04 01:50:03 ( 13 樓)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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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藤幸子和家裏上下都處得很好,才住進歐陽家三天,所有人就都感覺這場聯姻是正確選擇,就連雙雙也不能否認。

  盡管不否認,她總有權利不熱絡吧?雙雙又對幸子冰冷疏離,將她排除在親人範圍之外。

  夜裏,吃過晚飯,雙雙照例和穎川在花園裏散步。

  散步習慣維持很多年了,剛開始是復健師的堅持,他認為由著全家人無止盡的呵護,到最後,說不定雙雙得倚賴輪椅度過一生。

  於是,每天吃過晚飯,穎川強拉雙雙到花園練習走路。歐陽家的花園沒有凡爾賽宮那么大,但前院後院走下來,至少也要一個鐘頭才能逛完,雕像、水池、繁花盛景,為哄雙雙多走幾步路,他在園子裏用了不少心。

  偶爾雙雙耍賴;偶爾穎川縱容她跳上自己的背;偶爾他們話題多,直逛到滿空星辰點點,才回到家中。

  今天,所有的「偶爾」統統碰上,雙雙耍賴、雙雙爬上穎川的背、他們在星辰布滿夜空時,才走進家門。

  客廳裏,幸子陪歐陽老爺夫人說笑,他們的笑聲在穎川兩腳跨進家門時停止。六道眼光射過,雙雙尷尬地滑下穎川的背,拉拉衣服,低聲打招呼。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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