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滋味-惜之

  她笨雖笨,但還沒笨到乖乖去嫁給一個她討厭的男人﹗
  她要去找個如她偶像阿諾一樣強壯的熱血男兒──
  喔,喔喔,目標出現啦﹗
  他不但身材棒,樣貌佳,
  外加還有什么股市之神,財經之王的稱號﹗
  就是他啦﹗
  她一定要追到他,這樣她就不用嫁給一只白斬雞啦﹗
  啥?他不要,因為她笨的無法無天,他無法忍受?
  她知道「翠玉白菜」菜市場有賣,知道台灣的尾端是基隆,
  這樣的她很笨嗎?

第一章

  「我承認自己很笨,但我的笨不是那種普通可見的笨,當然也不是徹底的、無可救藥的笨,我只是一種笨到類似……類似需要人家心疼、保護的那種笨……」

  薛 面色凝重,對著一屋子的親人說話。

  你聽過世界上哪個族群的笨,需要大家立法保護?各位正在看書的先生小姐們,若是聽見有人這樣子形容自己,那么你們應該能夠了解,這位女主角是笨到怎樣一個程度。

  果然,她的話一說完,引起的不是重視,而是一陣哄堂大笑。

  「請你們不要笑我。」

  當自己的慎重引來的並非注意,而是娛樂時,再笨的人都知道眼下這種情形稱之為過分。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我們不是在笑你,是在……是在鼓勵你。」大哥走過來,摟住她的肩膀──說謊。

  明明就是在笑她,還說不是﹗

  委屈、委屈、好委屈……看著他們停不下來的哄堂大笑, 大大的眼睛泛出淚來,撅起的小嘴擺明快要憋不住了。

  「不要哭、不要哭,我們都認真聽你說話,不笑了。」

  大哥哄完她,立刻回頭對全家大大小小十口人比出噤聲的動作。

  「從現在開始,大家認真聽 說話,不小心笑出聲或打岔的人,要罰一萬塊錢。」

  大哥把自己的果汁喝完,再將桌面上 養的心愛斗魚──肥肥,倒進玻璃杯,空出小魚缸,擦干,給大家擺萬元支票。

  這種事薛家常做,沒辦法,不用點處罰來克製大家的笑聲,誰都沒本事將 的話從頭到尾聽清楚。

  也幸好有這種處罰製度,讓薛家小公主無時不刻荷包滿滿,沒享受過飢餓三十的感覺。

  「 ,為了表示我剛剛對你的不尊重,我自愿先罰一萬塊。」二嫂率先開出一萬塊支票。

  「我也是、我也是,三嫂壞、三嫂不懂得體貼 ,三嫂也罰一萬。」三嫂受罰不落人后。

  接下來,大哥、二哥、三哥、大嫂、爸爸、媽媽,除了未成年的侄女心心、念念外,薛家人全為自己的不尊重付出代價。

  點頭,薛 慢條斯理地掏出口袋裡的演講稿,發表偉大演說。

  「雖然我很笨,但我知道許多事,比如︰圓桌武士是中古世紀的事情,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悲劇只能發生在公元前,貞操帶只能到大英博物館才能看得見。」

  她實在不懂小雨為什么要用貞操帶來當演講稿的開頭,不過,她相信好友一定有她的用意。

  「哇塞,誰說我們家 笨,她連大英博物館都知道耶,告訴媽媽,你知不知道,翠玉白菜在哪裡可以看得見?」

  媽媽拍手拍得夸張,嘴角剛上揚三十度,她就理解自己不小心的微笑,叫作違規行為,認命地開出第二張支票,擺進小肥肥的魚缸。

  沒關系,今晚她有十萬塊預算。

  「 ,來,繼續繼續,我們都很認真在聽。」大嫂用鼓勵的眼神看她,接著拍手微笑,表示她講得很好。

   頭埋在講稿后頭,幸好大嫂打斷媽媽的問話,不然,她還真不知道翠玉白菜要到哪裡才看得到,演講稿裡面根本沒提到。

  不過……她總會猜得到。翠玉白菜既然是蔬菜的一種,菜市場買不到,超市一定有。

  好了、好了,不分心,她要專心把稿子念完,這是她花了五千塊請小雨幫忙寫的呢。

  「大家都知道,時代不同了,這是個民主時代,每個人從一出生就有生存權、言論權、自由遷徙權、受教育的權利……」

  哦﹗怎么這么長,她的嘴巴開始發酸,小雨說收下她五千塊,一定會讓她覺得物超所值、占盡便宜,可是這種便宜,她占得好辛苦,爸沒說錯,吃虧等于占便宜。

  「沒錯、沒錯,人人都享有選舉權、罷免權,上次那個鄰長簡直不是東西,我就說要約咱們鄰居,把他罷免掉……」

  一說到選舉,薛爸爸就忍不住發表高論,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辦法挺身為民喉舌。

  「爸,鄰長不是經由選舉產生……」

  三哥開口,三嫂的大眼睛橫掃,玻璃缸裡多了兩萬塊收入。

  吞吞口水, 走到旁邊端起一杯果汁喝掉,再接再厲。

  「我剛剛念到……哦,對了,這是個民主時代,每個人從一出生就有生存權、言論權、自由遷徙權、受教育的權利,還有婚姻自主權,這個時代再沒有人會憑媒妁之言結婚,人人都有權利選擇愛情、享受愛情。」

  哈﹗終于把整篇講稿念完,五千塊扔進大海裡,她在等待「咚」的那聲響應。

  笑笑,逐一看過家庭成員,她想,全家人都懂得她的意思。

  「 ,你說完了?」二嫂問。

  「講完了。」

  鄭重點頭,她相信,哥哥嫂嫂們都是高智商老師,他們一定聽得懂她的意思。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重點是什么?」

  二嫂問得小心翼翼,生恐惹起她另一波淚水,她的眼淚比尼羅河泛濫更恐怖,何況,他們家沒一顆天狼星可事先預告。

  「我說得這么明白,你們還聽不懂?」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比哥哥嫂嫂聰明。

  「給一點暗示吧﹗」三嫂站出來替大家解圍。

  「我不要嫁給傅恆。」這個暗示夠清楚吧﹗ 的下巴抬得很高。

  小雨說,身為時代新女性,要抬頭挺胸,積極爭取自己的權益,雖然她覺得買小雨的演講稿貴得接近浪費,可是她的這句話絕對正確。

  「為什么不嫁?傅恆很好啊﹗」二哥說。

  「我不喜歡吃白斬雞,我討厭臉白白的男人。」

  她自認反對理由夠充分。

  「那好解決啊,明天我請親家把傅恆的隔離霜統統扔掉,保証不到一個月,他就會晒出漂亮的古銅色肌膚。」

  薛媽媽的提議讓人匪夷所思。

  「我不喜歡他說話慢吞吞、冷冰冰,我討厭住在南極。」

  理由二和理由一,一樣充分。

  「那是你們還不夠熟,等夠熟稔,他就會對你熱情如火。」

  爸爸的回答和媽媽同樣妙。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給他。」她魯起來,番得很。

  「不行, 一定要嫁。」

  薛老爸跟著魯起來,女兒不愛當祝英台,他偏要當祝老爹,怎樣?她總不能否認血緣關系。

  「 乖,你聽大哥說,你知道我們家為什么這么有錢嗎?」

  大哥選擇使用誘導法對付笨妹妹,現在流行啟發式教學,權威已經被淘汰。

  「因為我們家是土財主。」

  「沒錯,我們家祖先一不小心,在信義區買下幾甲土地,造就了我們家的富有。」

  「我們家已經夠有錢,不用非得逼我嫁個有錢人來錦上添花對不對?」這句話,她聽小雨講幾千次,早背得滾瓜爛熟。

  「叫你嫁傅恆不是為了錦上添花,也不是虛榮得想要和富豪之家聯姻,而是……」大哥夸張地嘆口氣,看看老婆。

  大嫂接下老公的暗示,勸說︰「 ,你想想,哥哥嫂嫂都是教書匠,對理財是不是一竅不通?」

  「對啊,上回我買股票,一口氣就賠掉兩千多萬,要是以這種速度賠下去,我們遲早會去當游民,你忍心看我們在街頭席地而眠嗎?」二哥想激出 的同情心。

  「可是……」可是她不想嫁。

  「傅恆是目前國內最知名的黃金單身漢,會鑲上黃金最大的原因,不是他錢多,而是他有顆會賺錢的金頭腦。」

  「可是……」

  三哥不給 說話的機會。

  「俗語說富不過三代,那是因為后代出現不肖子孫,眼看我和大哥、二哥都是典型的敗家子,要是不找個英雄來拯救我們,你忍心看你最疼的侄女──心心和念念,變成繳不起學費的低收入戶兒童嗎?」

  雖然這樣才有機會拿到總統教育獎,可犧牲太大,他寧愿吃好穿好、當暴發戶。想得獎?照樣子刻個相同的獎杯,自己頒給女兒就得了。

  「可是……」

  「可是我知道,傅恆長得不像你崇拜的阿諾史瓦辛格,這是一個很大的缺點,但世界上沒有人十全十美,是不是?」大嫂說。

  「可是……」

  「你看你自己不也一樣,你漂亮、迷人、可愛善良,卻偏偏有不聰明這個小缺點,所以傅恆的小缺點也該被原諒,對不對?」二嫂加入游說陣容。

  「討厭,你們又不讓我說話。」

  她的笨,哥哥嫂嫂們要負一大半責任,要不是他們習慣搶話,不讓她發表意見,她哪會笨得那么嚴重。

  「好好好,我們不說,你來說。」三嫂站出來當白臉。

  「如果你們硬要逼我嫁,我就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哈哈哈……笑聲此起彼落,今夜是歡樂的耶誕夜嗎?不對,現在是農歷七月。

  「 要離家出走?她根本分不清楚東南西北……哈……」

  「沒錯,她連叫出租車都不會招手,哈哈……」

  「她北上南下的火車也搞不清楚,呵呵……」

  好一副和樂融融的家庭溫馨圖,每次聊起妹妹的愚蠢,全家人就像看了一場金凱瑞的喜劇電影。

  「我是認真的,我要離家出走,到最遠最遠的台灣尾巴。」

  「告訴三哥,台灣的尾巴是哪裡?」三哥考她。

  「基隆。」 回答得篤定。

  「哈哈…… 說台灣的尾巴是基隆耶。」二哥笑得沒節製。

  「對,沒錯,就是基隆。老大啊,明天你沒課,開車帶 到基隆離家出走一天。」爸爸指示。

  「好,沒問題,到漁人碼頭吃過海鮮再回來。」大哥同意。

  「姑姑,台灣尾巴是墾丁,基隆離台北很近,是台灣頭。」小學二年級的侄女心心看不慣全家人嘲笑 ,熱心指導。

  「很近?有多近?」

   不恥下問,這個家裡,只有心心和念念有同情心。

  「基隆在隔壁,墾丁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隔壁?心心會不會弄錯,她明明看過隔壁鄰居的門牌,上面和他們家一樣,寫的都是台北市啊﹗不過……算了,聽心心的。

  「我剛剛說錯,我要離家出走去墾丁。」 向全家人更正。

  「你要離家出走到墾丁?哈哈……」又是一串止不住的笑聲,這家人被點了笑穴。

  「我會賺錢,我會自立更生。」

  「自立更生」四個字,惹得眾人更是狂笑不止,他們一面笑,一面自動在玻璃缸裡投支票。

  「我離家出走后,你們就看不到我了。」

   的恐嚇替自己賺得十萬,和一屋子煞不了車的歡樂。

  「小姑姑。」

  小學三年級的念念從書房裡拿出社會課本,打開台灣地圖,拉拉 的衣袖。

  「小姑姑,我們住在這裡叫台灣北部,右手邊是東邊,東西南北,墾丁在地圖的最下面,就是台灣的最南邊,你可以坐出租車,教司機看畫梅花的國道標志,走中山高速公路,也可以坐火車,走縱貫鐵路。」

  全家都沒人注意到小念念,正在教 離家出走。

  「看起來不是太難,你可以影印這一頁給我嗎?」 問念念。

  「不用拿課本去影印,姑姑,我上網抓一張彩色的送給你,可是你要小心,千萬別坐到北回線,會多繞很多冤枉路。」心心湊過來做技術指導。

  「我會小心的。」

  「到墾丁之后別靠水太近,你不會游泳,而且要是碰到擱淺幾天、餓得頭昏眼花的大白鯊就慘了。」念念也有話要交代。

  「好,我懂。」 受教。

  「走,我們幫你收行李。」兩個小女孩牽著 的手上三樓,為她爭取結婚選擇權而努力。

  這一夜,心心、念念在 房裡,擬好一套離家出走計畫書。隔天, 帶著計畫書,和她心愛的斗魚──肥肥,正式離家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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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一路平安來到墾丁,靠的不是心心打印給她的地圖,也不是念念的技術指導,她憑借的是薛家祖先庇佑,和台灣壞得不算太嚴重的治安,反正不管怎樣,她如愿來到台灣的最尾端。

  坐在出租車上,司機伯伯很熱心,一路向她介紹墾丁的風景名勝。

  她就知道哥哥在騙她,她根本不用學習招手叫出租車,走出車站后,就有司機跑到身邊問她要去哪裡。

  「小姐,你決定好要住哪家飯店了嗎?」

  墾丁市區來來回回繞了好幾次, 始終下不了決定要往哪裡去。

  「司機先生,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哪裡在征員工?」

  「小姐, 要找工作?」司機問。

  自后照鏡中看 ,名牌洋裝、名牌包包……穿成這樣,她哪裡需要工作?

  「對啊﹗我迫切需要工作。」

  點頭,她的身體向前挪了挪,刻意讓司機看見她的「迫切」。

  「好吧﹗我對這邊還算熟,你想找什么性質的工作。」

  性質?從高中畢業到現在,她沒找過任何一份工作,沒有經驗、沒有實力,連做事都是半調子,恐怕不是她選工作,而是工作選擇她。

  「我什么事情都肯學、肯做,只要工作場所有提供膳宿就行了,至于薪水,我不在乎。」

  她發過誑語,向大家說要自立更生,就非得做到。

  「我聽說飛雲農莊征女工,你要不要試試看?」

  農莊?像廣告裡面那種一大片綠地,一大堆俊男美女在喝 牌飲料的地方嗎?

  太棒了,她要去,她要整天在草地裡滾來滾去,騎馬玩牛肯定是件又輕松又容易的好差事。

  「我要去、我要去,飛雲農莊是嗎?司機伯伯拜托拜托,請你送我過去。」她興致高昂。

  「你確定嗎?農莊的工作很辛苦,你受得了?」

  這個穿細肩帶洋裝、高跟涼鞋的小女生,真能忍受農莊裡面的吃重工作,他實在懷疑。

  「我行的,我做過和農莊性質類似的工作。」

   沒說謊,她泡過「奶粉」,喂過心心嬰兒「牛奶」,做過「起司」煎蛋,還有、還有,她國中時候的晨間工作是拔操場的野草,她相信農莊工作她能勝任愉快。

  「好吧,我送你過去。」

  就這樣,三十分鐘后,她付給好心司機五千塊的車資,滿懷希望的站在飛雲農莊前面。

  這就是農莊?

  啊﹗果然一望無際、果然大得可以在上面當孫悟空翻筋斗雲、果然風吹草低見牛羊……

  才剛見到「工作環境」,她就決定──愛上這裡。

  一步步往正前方屋子走去,她的細跟涼鞋在泥地上留下一排整齊的小洞,行李也拖出兩道輪胎痕跡。

  她來了,痕跡是送給飛雲農莊的見面禮。

  「你要找誰?」

  一個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女人攔在她面前,不客氣的打量 。

  「我要找老板,請問老板在家嗎?」 客氣說。

  「我就是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小題雙手環胸,細細地審視 。

  她很漂亮,除了容貌之外,她的名牌包包、名牌衣服、名牌鞋子、名牌帽子,從頭到腳都是漂亮。

  這種女人的普遍形容法是溫室花朵,比較富創意的說法是溫室肉雞──沒操過。

  「你就是老板?天啊﹗你怎么可以這么偉大 你才幾歲,就能經營這么大的農莊,你是天才,一定是,而且不是普通天才,是比爾蓋茲那類天才中的大天才。」

   的崇拜貨真價實,眼底投射出來的兩道光芒,灼熱得幾乎射穿小題所剩不多的良知。

  「我、我有幾個哥哥在幫我。」

  良知被射到,小題吐出些微事實。

  「這么大的農莊當然有人幫你,不管怎樣,你是我從出生到現在所見過最偉大的女性。」

  小題被夸得陶陶然,拔下身旁的牧草心放在嘴裡嚼著。

  「這沒什么啦,只要有心,不會太困難。說吧﹗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要我幫忙。」小題表現得像個大姊大。

  「聽說你們這裡征女工,可以請你錄用我嗎?」

  「錄用你?為什么要錄用你?」

  偷偷地,小題背著 做了個鬼臉。這種「小事」歸二哥管,她哪裡來的權利。

  「你們……缺人不是嗎?」

  「就算缺人也不見得要用你,拜托,你到附近去探聽探聽,我們飛雲農莊的福利好、設備佳,一旦缺員工,風聲還沒放出去就多少人排隊走后路。」夸張狀況是小題最擅長的工作。

  「后路……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從后門進來?」她問。

  小題投給她一個受不了眼光。

  「 到底懂不懂人情事故?所謂后路就是……就是賄賂啦,笨蛋。」

  「賄賂?我懂、我懂,是不是要把我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你,你就會請我當女工?」

   恍然大悟,第一次接觸到傳說中社會的黑暗面,她有初生之犢的興奮之情。

  「對啦、對啦,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小題隨口敷衍。

  「最珍貴……」

  她不舍地看著自己捧在胸口的肥肥,眼裡有很多很多的心疼不舍。

  肥肥跟自己兩年了,它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兼親人。

  大家都說斗魚養得這么胖不容易,全家只有肥肥會安安靜靜聽她說話,不嘲笑、不打斷她,它陪自己一路到台灣尾部,它為自己奉獻人生最美麗的青春,把它送出去……

  深吸氣,她有了壯士斷腕的決心,把魚缸推向小題, 哽咽說道︰「它是我最珍貴的朋友,請你好好照顧它。」

  「它最珍貴?拜托,你全身上下每個東西都比它貴好不好,就拿你那個雙C的皮包來說……」

  什么?老板的意思是說皮包比肥肥更珍貴?

  老板真不識貨, 忙低頭,把肥肥放在旁邊,打開行李,把包包裡的東西倒進去,然后將行李箱中的另外兩個名牌包包一並拿出來,遞到小題面前,笑咪咪對她說︰「走后門,成交。」

  「什么?」

  她簡直不敢相信,瞪著眼前的三個名牌包包,小題的眼睛投射出兩道銳利光芒。

  「這三個包包給你,請你用我當女工。」

  「嗯、嗯……請人的事情,一向是我二哥在負責。」她財迷心竅,可還沒迷到忘記誰是真正的當家老大。

  「你不是老板嗎?所有人都應該聽老板的,不是嗎?」

  她的話讓小題干咳幾聲。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一個有製度的公司,應該分層負責,各管各的事,不能逾越自己的權責。」她說得頭頭是道。

  「意思是說,我必須連你二哥都一起賄賂才有用?」

   失望地垂下眼睛,害怕老板的哥哥太識貨,一眼就看上她的心肝寶貝小肥肥。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小題戀戀不舍的看著即將從眼前飛走的名牌包包

  可惜……這三個可以賣到好價錢ㄋㄟ。

  咬咬唇, 脫下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放到小題手上,滿臉抱歉。

  「這是我第二珍貴的東西,可以嗎?請他不要拿走我的肥肥,我真的很愛它。」她求職求得太委曲求全。

  哦哦……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她、她……她姜小題為這顆鑽石豁出去了,就算手中少了一把尚方寶劍,她都決定先斬后奏。

  「好吧﹗你被錄用了。」

  「真的嗎?謝謝、謝謝老板,實在太感激你,以后我一定會認真學習,不辜負你的栽培。」

  栽培?小題干笑兩聲,拍拍 的肩膀。

  「你以后叫我小題就行了,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她自作主張。

  「嗯﹗」

  拖起沉重行李,身上少掉兩項名牌, 仍然好開心,她開心幸好這裡的老板通情達禮,開心后門不難走,更開心她自立更生的日子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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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上小題送來的T恤、牛仔褲和布鞋, 回贈她一套香奈兒夏季新裝,走出房門口,她笑著展示自己的新打扮。

  「可以嗎?」

  這是她第一次穿這么粗糙……哦,不,是舒適輕松的衣服。

  「可以啦﹗先跟我去討債。」她不在家,沒人能替她先罩著 ,還是讓她跟著自己四處趴趴走比較好。

  「討債?農莊的工作也包括討債?」

  「嗯……這是兼差啦﹗為了給員工更好的福利,我兼了一些零星的工作。」小題硬ㄠ。

  「小題老板,你真是好老板,我一定要向你多多學習。」 的臉上寫滿真情真意。

  「好說、好說。」

  跟著小題,她們一起走出員工宿舍,一見到迎面而來的小書, 當場看傻眼。

  「老板,她……她好漂亮,漂亮極了、漂亮得沒有人比她更漂亮了,她是誰?」

  小書的美讓她驚嘆不已,放眼演藝圈,她還真找不到哪個影星比她好看,她那種溫柔嫻雅的氣質,只有……只有媽媽常拜的觀音菩薩能拿來形容。

  小書淡淡地朝她們一點頭,隨即轉進員工宿舍。

  「老板,她是誰?」

  「我大哥的女人。」

  「哦﹗了解,她是你大嫂。」 說。

   沒有老板偉大,連大嫂都沒有老板家的大嫂漂亮。

  「不是啦,我大哥還沒結婚。」小題說。

  「哦,我懂,她是 大哥女朋友。」 又說。

  「不是、不是,就說了她是我大哥的女人,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大嫂,OK?好了,不準多問,再問我就不讓你跟。」小題威脅。

  「我不問了。」 百分百配合。

  往前,一個長相抱歉的女生走過來,這回小題倒是和她有說有笑,聊上幾句后,他們繼續討債行程。

  「她比你大哥的女人丑多了。」 老實評論。

  「這句話小心別讓我三哥聽到,他會剝了你的皮。」

  「我說的是真心話。」

  「你嫌幼幼丑,我三哥拿她當寶,在這個家裡,誰想拿到三哥一票,就非得她幫忙不可,沒事記得去巴結巴結幼幼懂不懂?要是我二哥執意不讓你留下來,起碼多個人幫你說話。」

  「懂。」

   雖隱隱覺得這個農莊的巴結賄賂文化不是太好,但她說過要認真學習的,她就會盡心盡力,不存絲毫懷疑。

  「大哥。」

  幾個跑步,小題沖到大哥身邊,勾住他的手臂。

  遠遠看見他, 嘴邊流下欣賞的口水。

  九十五分﹗健康膚色、深邃五官、魅人氣質,原來像阿諾的高分男人生長在南部,和天山雪蓮一樣,只在適合的環境裡成長茁壯,難怪她在台北老找不到。

  「大哥,她是我剛剛錄用的女工,叫 。」小題向大哥介紹。

  「你錄用的?問過亞豐沒有?」

  他聲音冷冷的,很像台北那只「白斬雞」,頓時, 挖到天山雪蓮的興奮心情消失了。

  雖然看到他,所有女人都會不自覺地倒抽口氣,贊嘆造物者的奇跡,但 不喜歡他,她早說過,她不喜歡南極。

  「沒有,二哥不在家。」小題回答大哥。

  「先問過他比較好。」

  「才不, 我留定了。」

  說什么她都不讓那三個包包和鑽煉從她手中飛走,剛才的幾通電話,她已經找到買主,要她把這筆好交易吐出去,想都別想。

  「隨你,你自己去面對亞豐。」

  他大步離開兩個小女生的視線。

  「我大哥不太支持 。」小題實話實說。

  「我可以去賄賂你大哥的女人。」

  「賄賂小書?省省吧﹗她在我哥眼前沒有半分地位。」

  聳聳肩, 覺得他們家庭真奇怪,不重美女重丑女,這是什么邏輯?難怪書上說海邊有逐臭之夫。

  「喏,那是我三哥,他回來了,我們去打聲招呼。」拉起 ,小題快步走向農莊門邊。

  一見到老板的三哥, 的嘴又不自覺張開。

  她喃喃贊嘆,九十八分,世界上不可能再出現比他更完美的男人,可惜這個男人居然要去配那個丑女……浪費、奢侈、暴殄天物,老天爺簡直不公平到了極點。

  「三哥,她是 ,我新聘的女工,幼幼很喜歡她,她們已經是好朋友。」說謊打草稿?遜﹗小題才不做笨事。

  她連珠發話, 甚至沒搞懂自己幾時有個好朋友叫作幼幼。

  「歡迎你加入,晚上一起到主屋來吃飯。」

  后來 才知道,員工有員工的專屬餐廳,只有受邀的人才能進主屋和老板家族吃飯。

  通常幼幼一定在受邀名單內,小書則只負責將飯菜送進主屋,沒資格留下來用餐,而 則是托那些名牌和萬元支票之福,常被小題拉進主屋吃飯。

   只能點頭,她還在欣賞季揚的美色,沒有多余能力回話。

  季揚離開沒多久,一輛小型貨車駛來,上面載了十幾個青年男女,雞蛋、冥紙一應俱全。

  從他們口中, 知道小題老板是最厲害的討債高手,她的拿手功夫有幾招

  一是游行抗議,這是從政黨身上學來的。

  二是弱勢哀兵,意即找一個中氣十足的歐巴桑,天天拿著擴音器在債務人家前,哭訴債務人借錢不還,逼得債權人走投無路,一死了此殘生,留下孤兒寡母前途茫然。

  第三招是緊迫盯人,除了每小時的跟監、按門鈴、打電話催債外,還打電話給債務人的親戚朋友,宣揚債務人欠錢不還的惡劣行為。

  通常在純朴鄉間,有這三招就能無往不利,當然也是會有例外的情況,不過這種例外少之又少,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小題不會拿出最狠的「肺結核」招來對付人。

  話歸原題,在兩個小時的丟雞蛋、洒冥紙抗議后,小題順利將十萬塊錢交給債權人,並取得其中百分之二十,當場分發給眾「員工」。

   賺到生平第一個流血流汗換得的八百塊錢,當場感動落淚。

  「這是給我的嗎?」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中的鈔票

  好美麗的紙張,比爸媽哥嫂們在小肥肥魚缸裡放的支票還漂亮。

  首度,她嘗到一滴血汗一粒米的充實感。

  「 ,賺到錢高不高興?」小題勾住她的脖子問。

  「高興。」 猛點頭。

  她想到了,她要把這幾張鈔票護貝起來,以茲留念。

  「以后要不要跟我出門兼差?」

  「我要、我要。」 迭聲說道。

  光丟雞蛋就能賺到錢,她開心得想要飛上天。

  「口渴不渴?」

  小題把礦泉水湊到 嘴邊,她向來是體貼員工的好老板。

  「很渴,我可不可以喝葡萄柚汁?」 問。

  有得吃還挑嘴,現代勞工越來越過分了。

  小題從鼻孔冷哼一聲,「想喝葡萄柚汁?你有很多錢嗎?」

  很多錢? 偏過頭認真想,她有很多支票、很多存款簿、很多金卡,至于錢……她身上只帶七、八萬塊,這樣子,好象不是很多。

  搖搖頭,她用肢體動作告訴小題,她沒有「很多錢」。

  「對 ,既然沒有很多錢,將就一些,別太挑剔,OK?」

  「好。」

   妥協,雖然喝不慣白開水,可大家都說生存本就不容易,她應該對辛苦生活多作適應。

  「姜小題,你在做什么 」

  一個暴吼聲從耳膜邊傳來,小題縮縮脖子,鬼臉做得比真鬼還丑。

  是誰這么沒禮貌?有事情好好說就是了,干嘛鬼吼鬼叫,這個人應該到嫂嫂教書的小學,再教育。

   想好好說說這個人的禮儀,一轉頭,到了嘴邊的話自動消音。

  他、他、他……

  一百分出現了, 的心臟無力、血壓上升、她的肺葉呼吸收不到新鮮空氣……她猜,自己快暈過去了。

  世界上怎么真的有那么完美的男人?他的古銅膚色、健美肌肉、完美的身材比例、完美的五官、和完美的……性情……

  好吧﹗就當她故意神化他好了,可是已經拿下一百分的男人,沒有道理再去挑剔他的禮貌啊,對不對?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準再向別人討債 」亞豐一吼再吼。

  滿分男人的聲音響徹雲霄,剛剛大伙兒丟雞蛋的豪邁魄力都被他吼進臭水溝裡。

  「二哥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抱著頭,小題在防亞豐的轟天雷。

  「不敢?你哪一次說不敢就真的不敢 」

  抓起小題的領子,他拿她當小動物虐待。

  「以后,我以后一定不敢了。」

  反正以后還有以后,只要不死,人類的以后多到可以上菜市場賤價出售。

  「你還敢有以后?再被我抓到一次,我立刻送你回台北,上車。」說著,他把小題拎上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小題一離開,大家急急忙忙地清理現場的雞蛋、冥紙,弄好后,坐上小貨車,亦奔馳而去。

   東看看、西看看,這才發覺,小題老板走了、丟蛋的伙伴走了、債主走了,只剩下天邊的昏黃夕陽還沒走干淨,不過也快了。

  空蕩蕩的馬路邊只留下人生地不熟的美少女。

  她要去哪裡?嗚……她好想哭……

  最后, 拿出原要裱褙的紙鈔,欣賞片刻,作下痛徹心肺的抉擇──叫出租車。

  可窮鄉僻壤想叫一部出租車談何容易?

  沒辦法,她抬起小短腿,一步步往前行。

  微微一笑,她鼓舞自己──

  辛苦?沒關系,滿分男人在農莊那裡等著她……擷取……
第二章

  「我不用她﹗」

  姜家老二亞豐的聲音比誰都大聲,嚇得小書把菜洒滿桌,倉皇的眼神四下張望,低垂眼帘,匆匆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書咬牙忍痛,她用抹布清理桌面後,畏縮地看了姜家大哥一眼,低頭快步出門,照料自己的傷口。

  「反正農莊裡面缺人,你就讓她試試看,又不會少塊肉。」

  三哥季揚站在小題這邊,沒辦法, 和幼幼是好朋友,為了幼幼,不管好的壞的,他都偏心偏定了。

  「她會做什么?能做什么?」

  除了睜著一雙花痴大眼,傻愣愣盯住他猛瞧之外,他不曉得她還會什么。

  濃眉一橫、大眼一瞠,他用恐嚇眼神逼退薛淳淳的「深情注目一。

  「我會認真學習。」 說。

  這種保証和往常她對家教老師說──我會用功一樣,沒有時效性。

  「你有幾公斤重?」

  二哥亞豐不屑地打量她的身材。

  工作?哼﹗不出三天,她那身細皮白肉就會被墾丁的大太陽脫去一層皮,哭喊著要人救命。

  這種千金大小姐在大都市裡多不勝數,他不但看多,還看膩了,沒想到躲到鄉下,還是會撞到幾只。

  「體重很重要嗎?小題老板和我差不多重,她不也留在農莊工作?我發誓會用最佳的工作態度,而且,我力氣很大,你可以問問小題老板,我今天丟雖蛋丟得很準哦。」

  接在她的得意洋洋之後,是兩個男人的抽氣聲。很顯然,亞豐回農莊後並沒有出賣小題。

  「姜小題,你又去跟人家討債?」

  北極男──大哥姜冠耘,看不出是生氣還是訝異,光盯人就能盯出別人一身誰皮疙瘩。

  「我、我、我是做好事嘛,歐吉桑辛辛苦苦賣幾年枝仔冰,才存到十萬元,居然被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借去不還,實在太可憐了。

  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樣拚命蓋浮屠,等我們全家都死了,就有足夠的浮屠可以住,不會吹風淋雨、不會當孤魂野鬼、不會……」小題哇啦哇啦說個不停。

  「你是為了我們家大大小小著想?」老三季揚看好戲般,夾起一塊三杯雞往幼幼碗裡擺。

  「當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住廟不如眾住廟,我們是有福同享的一家人,你們說對不對?」

  她疾聲一呼,想呼來喝采聲,可惜只有淳淳捧場,拍手為她的分享精神,大大鼓勵一番。

  哦哦,場子冷掉了……幼幼低頭竊笑。

   的歡呼聲在二哥亞豐的怒視下,乖乖停下。咬住唇,她偷看他。

  光瞄一眼,她就二度愛上他,有了他,阿諾再也當不成她的偶像;有了他,她的人生出現意義;有了他……天啊,她會在夢裡偷笑。

  「視線轉開﹗」

  亞豐怒吼一聲,她慌慌張張地別過眼神。

  「二哥, 很可憐,被家裡趕出來,我們要是不收留她,她會被壞人抓去賣。」小題製造悲慘狀況。

  「不是啦……」她是離家出定,不是被趕出家門啦。

   才剛剛想反駁,另一個聲音插進,「我們這裡是農莊,不是難民收容所。」

  「我們缺人手啊,請她和請別人有什么不一樣。」

  「她能做什么?洗牛舍?擠牛奶?我看,她什么都做不來。」亞豐看不起她。

  「我可以……」

   剛開口,小題立即接出下一句。

  「什么事都要從頭學習,沒人一生下來就會工作。」說道理,小題很行。

  「我會……」 插話失敗。

  「憑她?」亞豐看人一向很準。

   始終沒辦法在他們面前說出完整句子,在這裡和在家中一樣,沒有人聽得見她的聲音。

  怎么辦呢?

  啊﹗有了,她起身離席,咚咚咚地跑出去,動作大得止住兩個對話男女。

  「大哥,你看你看, 一定是去收拾行李,二哥傷了人家的自尊心了啦,好歹 也是淑女,我們不收留她,難不成要她去當援交女?

  「這個時代一個女人單身在外,是件多么危險的事情,二哥沒有同情心,大哥你也沒有嗎?想想當初,要不是你把小書帶回來,她現在說不定也成了馬路邊的流鶯,推己及人,大哥你說句公道……」

  「夠了,不要把小書扯進來。」大哥冠耘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好,我不說小書。三哥,你要幫幫我,幼幼很可憐,一個人在農莊裡沒有半個知心朋友,我又忙得不得了,奸不容易淳淳來了,你不希望她留下來嗎?況且……」

  小題的況且沒況完,就見 抱著一個小魚缸進來,跑得紅通通的小臉,微微沁著幾滴汗珠,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

  「你不是去整理行李,準備離開?」老二亞豐嘲諷。

  虧他才要欽佩起她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勇氣,沒想到, 根本沒打算離開。

  離開?才不,這裡有她的偶像,她哪裡走得開。

   把小魚缸放在桌子中間,用起在家常使的老招術。

  「 ,你做什么?」小題問。

  不會是受刺激太深,瘋了?

  「我要說話,你們不可以插嘴,插嘴的人要在玻璃缸裡放一萬塊支票作處罰。」

  嗟﹗誰理她,小題繼續和二哥亞豐抗爭。

  「如果 走出這裡,被壞人性侵害,你的良心安不安?」

  「她是成年人,必須對自己負責。」他沒血沒淚。

  「你沒聽過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這句話嗎?」她說得激昂。

  「第一,她不是伯仁;第二,就算她是伯仁,很抱歉,我和伯仁不熟。」他答得無所謂。

  「話是你說的,如果警察找到我們家,要人認尸的話,你去﹗」小題撂下恐嚇。

  什么伯仁、什么認尸?這家人講話太深奧, 一個字兒也聽不懂。不過,她能肯定的是──他們不想聽她說話。

  通常在家裡,哥嫂們不聽她說話,她只有兩招,一個是魚缸絕招,一個是三十六計,哭為上策,既然魚缸對他們來講沒有用,她只好、只好……

  「嗚……嗚嗚……」 小哭兩聲,沒人聽到,因為他們吵得正熱烈。

  「嗚嗚……哇哇……」放大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音量,十幾顆淚珠成串滾落衣襟……

  終於,幼幼注意到她。

  「你們不要再吵, 哭了啦﹗」

  「請你們不要趕我走,我不是賓拉登,不會危害到大家的安全。」看到效果, 放聲大哭,哭得精采絕倫。

  姜家老二亞豐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不敢置信。

  以前聽說過「女人是水做的」,他向來對這句話嗤之以鼻。

  他們家小題,出生三天戒眼淚,五歲在幼稚園,就有本事讓男人變成水做的;幼幼說女人不應掉淚,掉淚是弱者的行為;又說到小書,小書是他見過最苦命的女人,但她也不落淚,這個女人卻說哭就哭,眼淚像廉價自來水

  「 你不要哭,我們沒人說你是賓拉登啊﹗」幼幼走到她背後拍拍她的肩,譴責的眼神射向說不的男人。

  「二哥,你好有本事,能把女人弄哭。」一見女人流淚,老三季揚跟著投降。

  他們的指責沒傳進亞豐耳裡,因為他的心已被她的眼淚腐蝕。

  原則上,動不動就哭的女人會使人產生厭惡感,但她哭得那么用力,兩一個粉頰變成熟透紅柿,點點晶瑩點綴上面,實在是……美麗……

  「二哥,你不要再堅持了啦。」小題出面聲援。

  「亞豐,讓她試用一個月,不行的話再叫她走路。」這回連大哥都開口說話。

  咽咽口水,亞豐乾咳兩聲,投降。

  「要留就留,別做不了兩天就落跑。」扔下不甘愿的幾句話,他起身離開餐桌。

  「耶﹗我們贏了﹗」小題慶幸自己能留下名牌包包。

  「原來,亞豐對女人的眼淚沒轍,太好了,總算找到他的弱點。」幼幼接在後面說。

  她們忙著說話,沒人聽見 的宣誓。

  她發奮圖強、努力向上,很用力、很用力的對著亞豐的背影說︰

  「我不會跑掉,我會拚命追上你。」微微一笑,淚水還掛在頰旁,嬌艷欲滴。

  說真的,她是個怪人,沒見過哭比笑更漂亮的女生,這是她的特異功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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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麻不麻煩?

  麻煩﹗麻煩到讓人急著想找家宅急便,將她裝箱送到外太空,和火星人共舞。

  原則上, 是個長相不錯的女孩子,處在人群當中,應該吃香︰可惜,在飛雲農莊裡,不管把她分到哪個單位,不出兩個小時就會有人來向亞豐求救抗議。

  二天不到, 已在飛雲農莊走透透。

  亞豐將她從客服部調到馬房、從花圃調進擠奶室、再從果園調到廚房,每個部門主管,對於她頂多是四個小時的忍耐力,再超過?沒有了。

  「大哥,我想將這五甲土地規畫成度假木屋。」說話的是老三季揚。

  「我不認為規畫成度假木屋是好主意。這五甲土地並不臨海,而大部分來墾丁度假的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碧海藍天,玩水是他們的主要目的,我認為應該將它辟成放牧區。」大哥冠耘說。

  他們正在討論新購的五甲土地利用問題,老二亞豐和老三季揚傾向於朝觀光方向發展,但大哥冠耘則主張擴大牧場范圍,他的心愿是建立起一個全台灣乳製品的最大供應商。

  嚴格來說,亞豐和季揚不應該給予太多意見,因為這裡是大哥一手打造出來的王國。

  姜家歷代經商,尤其到了冠耘父親這一代,夫妻聯手,更是將家業擴大好幾倍,成了國際間知名企業。

  姜家子女個個學商,但冠耘對經商不感興趣,大學畢業那年,為了躲避繼承家業的責任,一個人帶著為數不多的存款來到南台灣,他一塊地、一塊地的買,從五頭牛、三只羊起家,幾年下來,他有了自己的事業基礎。

  然後,姜家老二奉父母命令南下尋回大哥,卻也淪陷在南台灣的美景當中,接著老三、老四手足情深,成為南台灣的新移民,獨留體力還算不錯的父母親在北部繼續孤軍奮斗。

  這幾年,他們致力朝觀光路線走,陸陸續續成立了園藝部門、飯店部門、客服部門等等,成效不錯,目前的一百三十五間客房早預約到年底,所以季揚和亞豐才想說服大哥,再增建五百間客房供給所需。

  「我有個構想,如果我們和民營巴士業、保險業和旅游業合作,規畫休閑路線圖,客人來到我們這邊,一方面可以享受農莊度假的優閑,另一方面有專車接送他們到旅游景點,不管是玩水、參觀海生館或到國家公園都有,這樣不但能滿足旅客的需求,也能替我們帶來一筆為數可觀的進帳。」老二亞豐說。

  「沒錯,最近客服部提出一份報告,我覺得很可行。他們計畫研發多項乳製品和紀念品,是外面買不到,也看不到的東西,來供應旅客選購。

  「他們打算從下個月先試賣,我已經同意了,試賣評估報告最慢會在兩個月內出爐,如果每天能多出兩千位顧客,銷售成績會更好。」老三跟進勸說。

  「你們估算過兩百間客房的成本和回收率嗎?」大哥問。

  「細節部分還沒出來,因為廣告和活動設計需要我們開會再討論。」三個兄弟正談得起勁時,有人來敲門。

  「請進。」老三季揚說。

  進門的是主管廚房的林媽媽,她兩手絞著圍裙,一副有話說卻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林媽媽,有什么事盡管說。」老二亞豐說。

  「我是想,能不能請亞豐先生把 調到別的部門?」

  這些話實在很難說出口。她明白,廚房是 能待的最後一站,再要求把她調走,恐怕只能將她調到飛雲農莊外頭。

  又來了﹗亞豐開始痛恨自己掌管人事部門。

  「她又做了什么好事?」他想殺人。

  「 很認真,真的,沒有人像她那么努力想表現,只不過……」

  頓了頓,林媽媽能替 講的好話實在不多,但想起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她別告狀的可憐模樣,她又不得不絞盡腦汁多編些好聽話。

  「只不過她的行動能力像白痴?說吧,她又做了哪些蠢事?」季揚看好戲般盯住二哥的憤怒表情。

  「她切苦瓜削皮不去子;芹菜只留葉子扔掉莖;鹽巴味素分不清,這些都是小事,她在廚房一個早上,十根手指七根傷,員工嫌午餐有魚腥味,但我哪敢說那是 的血,亞豐先生……」

  林媽媽很為難,就算她不在意有了 後工作加倍,她還是得保護大家的安全啊﹗

  要不是 開了瓦斯爐,火沒點著任由瓦斯外泄,卻完全沒知沒覺,差點害死七條人命,她多半還會忍下去,可是……唉﹗她只能說, 不適合在廚房工作。

  「我知道了。」

  驟然起身,亞豐凝住一臉寒霜,大步跨出屋外。

  「亞豐先生……」

  林媽媽回頭看看大老板冠耘和三老板季揚,一個冷漠、一個似笑非笑,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

  不行,亞豐先生怒不可遏, 會倒大楣,她得跟著,想辦法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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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是被 開的, 嚇得彈跳起來,手上盤子以垂直方式落地──

  鏘﹗一個變四片,複利成長。

  「對、對不起。」

  這是她進入飛雲農莊後的第一百七十七次對不起,如果說對不起是一項工作,那么這就是她截至目前為止,做得最棒的一份工作。

  他步步逼近她,狠狠瞪住,氣勢嚇人。

  他的眼睛很凶,有點像萬華之狼,一口、一口……嗚……她的肉很酸,不好吃啦﹗

  乖乖地,她低下頭;乖乖地,她用頭頂看他,以表示崇拜之情,雖說,她愛死了抬頭凝視他的帥臉。

  「你專做好事?」

  嗚……他的聲音很凶,很像萬華之狼啦。

  「對不起,我打破盤子……」

  一百七十八﹗

  聲如蚊蚋,仿佛說得越小聲,罪過也會跟著變小。

  「大聲一點。」

  跟隨在他暴吼之後的,是一記重捶。

  嗚……他的動作很凶,很像萬華之狼啦﹗

  就這樣,在萬華之狼面前,她的頭越垂越低,一分分接近地面,直到折腰,成了日本人的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打破盤子。」

  認錯之後,她蹲下身,撿拾她的「複利」……

  「嘶……」 倒抽一口氣,第八根手指遇害,血從指端迅速冒出。

  「啊﹗」

  這一聲是跟上來的林媽媽發出的。

  可憐哦,一天之內流那么多血,晚上得給 煮碗豬肝湯補補。

  鮮紅的血惹紅亞豐的眼睛,一個箭步街上,他拉住 就要往外。

  「亞豐先生,不要趕她離開,我留她在廚房就是了。」林媽媽同情心大作,置廚房眾員工的生死於不顧。

  了不起,不讓她碰刀、碰瓦斯、碰熱湯、碰菜……然,除了這些,廚房裡還有什么可以碰?

  「請你不要趕我走,我以後一定乖乖,我洗菜會削皮;記得芹菜不吃葉;切肉不加血;咸的是鹽、甜的是味素;開瓦斯時注意小心,不讓瓦斯外泄……」

   喃喃把林媽媽交代她的事一項一項複述,但她還是不明白,甜的明明是糖,怎會是味素?

  「什么﹗?你讓瓦斯外泄?」亞豐陡然回身,抓住 的肩膀問。

  「我、我……」

  眼淚滾下來,紅紅的兩酡嫣然浮上雙頰,她美得不像話的哭相,再度呈現在他眼前。

  「你不知道瓦斯外泄會死人嗎?」

  吼叫、再吼叫,這是他唯一能對她做的最殘酷事情。

   的淚流、血也流,天﹗她身上的水分多到不像話。

  看不下去了,亞豐抽出兩張面紙,迅速將她的手指圈起來,用力止壓,這一壓,止住了紅色血液,卻壓出她更多淚水。

  「請你、請你不要。」她哭得像八點檔女主角。

  「我沒有要謀殺你。」他咬牙切齒。

  偷偷看他一眼,他的牙關用力過度,在下巴左右側形成兩道張揚勢力, 抖抖顫顫,望住他的雙眼泄露出恐懼。

  「你的手……」她指指他粗殘的止血法。

  「你在怕什么?」

  受不了她的表情,好像他是動物園裡的凶猛禽獸。

  「你、你好像萬華之狼。」

  抖抖抖,她一不小心把心中的話全盤出口。

  「你說我是萬華之狼﹗?」

  他沒控告她謀殺,她反而指控他是狼?他要真是狼,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一口咬下她這顆笨腦袋。

  「不是啦,我只是說……好像……」

  淚滾得很凶,他越大聲,她的淚就流得越順暢。

  「像?」音調往上揚了揚,左手也跟著往上揚。

  他要打她了,她知道,他馬上要打她了﹗脖子來不及縮,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右臉頰,痛在下一秒鐘侵入知覺。

  抹抹抹,他用了八成力道幫她擦淚,他拿她的臉當牛皮刷,淚拭去的同時,順道謀殺掉她右臉三千五百萬個細胞。

  「你……做什么?」她愣愣地,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他的動作很粗魯,可是他的眼神中……有抹一閃而逝的溫柔。

  他在做什么?擦眼淚這么明顯的事情還要他來解釋?

  火氣更旺了﹗大眼一瞪,瞪掉她的注視, 垂頭,將眼光落在他的鞋面上,拚命回想他眼中來不及捕捉的溫柔。

  停下手,他才發覺自己在她的臉龐上弄出一片紅腫。

  「對不起。」 的第一百七十九次。

  「對不起什么?」因為她臉上的紅腫,他有一絲歉然,口氣緩了緩。

  「對不起我讓你好生氣。」

  他在氣她什么?氣她說他像狼,氣她淚掉得太過分?氣她不會做菜?氣她從一個部門調過一部門?不管是哪個理由,他都有理由氣她。

  「所以你認為問題出在我生氣,而不是你自己做錯事?」

  她很懂得挑舋他的怒濤,亞豐深吸氣,不想被她氣死很難。

  問題出在我生氣,而不是你做錯事?

  這句話太難,他生氣和她做錯,不是同一回事嗎? 理解不來他的高難度問題,搖搖頭,繼而迅速點頭。她不曉得哪個回答才是正確,便回了個複選答案。

  她居然回答「對」?

  該死的女人,她逼死了他僅存不多的耐心,將他推向瘋狂邊緣。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他將她拉出廚房。
第三章

  他走得很快,她跟得很辛苦。

  淚忘記流,盯著他寬寬的背、厚厚的肩,她的阿諾史瓦辛格帥到最高點,她怕他,卻也崇拜他。

  經過木屋區、花圃區,他們一路走進放牧區,昨夜新雨,放牧區的泥土是軟的, 的高跟鞋一踩入放牧區,就像進入沼澤地帶,舉步維艱。

  一、二、三……在她堅持到第十步時,摔了﹗

  大手一提,他把她從泥濘中提起來。

   穿著細肩帶貼身洋裝,完美的身材曲線在衣裳的襯托下,更顯玲瓏有致,只可惜污泥貼在身上,帶不出美感。不過還好,自從上次蜜蜂攻擊事件後,她便沒再擦香水上工。

  膝蓋有點痛、手肘處也微疼,但是能和她的英雄面對面、近距離接觸,再加上他沒有一臉憤慨,這是很難得的狀況。

  回頭,亞豐看見她的高跟鞋在泥地上留下的一排洞洞,忍不住莞爾。

  像她這種有波無腦的嬌嬌女他認識太多,在台北替父親工作時,他經常要參加的應酬裡面,充斥著這類女人,也是這些煩人應酬促使他包袱款款,南下追隨大哥腳步。

  只不過他不像大哥完全放手家族企業的工作,他仍透過遠距視訊參與公司裡大大小小的會議決策,並一手操縱股市,和傅恆並列股票之神的地位。

  攔腰抱起 ,亞豐大步趨前,將她放在柵欄上坐下。

  「這是你調轉的第幾個單位?」他用公事化口吻對她說話。

  「我記不得了。」

  她哪有時間記這么多東西,這三天,她忙得團團轉,一下子學清洗牛舍、馬房,一下子學算錢,一下子學除草,她突然發覺天地間怎么會有那么多學不完的學問。

  「我以為廚藝是大部分女人的專長。」亞豐說。

  當然也有不少例外,像他身邊的女強人沒有幾個分得清楚空心菜和菠菜,問題是,她們的工作能力不錯,而且沒有半個會死皮賴臉,硬要留在飛雲農莊當女工。

  「我知道我做得不是很好,我會努力學習。」她強迫自己看他,強迫自己不怕他。

  「你在客服部學習一個上午,客服部損失將近五千塊。」

  他沒見過台灣哪個正常人連找錢都不會,要不是她的語言機能還不是太差勁,他會以為她自啟智學校畢業。

  「我知道我錯了,以前我以為只要認得一千和兩千塊大鈔就夠了,沒想到我們國家的貨幣有這么多種……」

  咬咬唇,她的表情是一個勁兒的無辜。

  「你不出門買東西嗎?」他吼到聲帶疲乏。

  「我會刷卡。」

  錢幣種類從沒有困擾到她,直到進來飛雲。

  「買一碗泡面你也刷卡?」

  「我抽一張千元大鈔給店員就行了。」

  「他不找你錢嗎?」亞豐氣自己居然要和一個笨蛋討論買泡面。

  「不用,留給他們當小費,反正一千塊又不是多少。」

  這是 百思不解的地方,為什么這裡的觀光客都不給店員小費?連幾百、幾十塊錢都要計較得清清楚楚。

  他拿她沒轍了,不曉得是哪家的父母親養出這種智障女兒,難怪他在應酬場合裡沒見過她,要是生出這種女兒,藏都要把她藏得妥妥當當,免得她出門丟人現眼。

  「教練說他教過你,不能站在馬的後方,你為什么做不到?」

  聽說她昨天被馬狠 一下,嚇得經理忙將她抬進辦公室,請求別分派她到有「危險性」的馬房。

  危險性?哼﹗馬房對世界上九九點九九的人都不具危險,獨獨對她﹗

  想起慘痛經驗, 下意識撫撫腰間那塊瘀青……

  很痛吶﹗嘟起嘴,她辯得理直氣壯︰「是馬的錯,我本來沒有站在它後面,是它動來動去,轉了方向,我才會被它踢到。」

  以她有限的腦漿,只能歸納出這個答案。

  「它動,你不會跟著動啊?」和她在一起,亞豐發現自己每一分鐘都在吼叫。

  「怎么可以,要是它一直動個不停,我的工作不就不用做了?」

  他一臉挫敗,和她沒辦法用道理溝通。

  「你在花圃工作,被蜜蜂叮了好幾個包;你在牛舍連連摔跤,要你耙開牧草,你連人帶鐵耙的摔進牧草堆裡。承認吧﹗你根本不適合農莊裡的工作。」

  他忍耐再忍耐,憋住胸中火焰,打算訴之以理、動之以情,順利把她踢出飛雲。

  「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會做事,什么事都要經過慢慢學習。」

  來賓請掌聲鼓勵, 能說出這么切合事理的話,簡直有如神助。看吧﹗連老天都來幫她一把,讓她留在飛雲,追隨她心愛的偶像,這樣的愛情還能夠不成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你應該去做你適合的工作。」火延燒到喉頭,他有灼熱感。

  「你想,我適合做什么?」

  她熱切地握住他粗粗的上臂,期待他說出「妻子」這個答案,那么她馬上回答「我愿意」,當當當當……結婚進行曲響起。

  她適合做什么?

  如果白痴也是一種行業的話,那么她便有適合職業。

  「飛雲沒有適合你的工作,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他的動之以情到此為止,聲音又慢慢逼近吶喊程度。

  「我不要離開,冠耘先生說我可以試用一個月,現在才剛過三天,我不走。」搖頭,她固執得讓人咬牙切齒。

  拿大哥的話壓他?門兒都沒有。

  「你確定不走?」

  「確定不走。」

  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在沒有追上她的阿諾史瓦辛格之前,她打死都不要走。

  「肯定不走?」

  「肯定不走。」

  怎么說,她都要留在他身邊,讓他保護自己一輩子,因為她老早承認過,她很笨很笨,是那種需要人家保護的笨。

  「你不會後悔?」

  「不後悔。」

  「好﹗話是你說的,從現在起,你跟在我身邊,不屬於哪個部門,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邪惡的笑自嘴角拉開,他終會叫她後悔。

  「你說……要我跟在你身邊?」

  她不敢相信耳朵裡聽到的,她這個應該叫作、叫作……啊﹗有了,叫作因禍得福,八根手指上的OK繃替她爭取到了好運氣。

  「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喜歡到你身邊做事,你要我做什么,我會盡全力配合,絕對不會違反你的意見﹗」

  說了一大串,她突然發覺,這個阿諾先生居然安靜地聽自己把話說完,好了不起哦﹗

  她就知道,月下老人把她的紅絲線和他系在一起;她就曉得,她的月亮星座在金星,一定要朝南方才能找她的金馬王子。

  她眉開眼笑,一臉痴呆地盯著亞豐,只差沒流下幾滴口水,昭告天下,她姓花名痴,專門生來讓阿諾史瓦辛格終結的人物。

  「你笑什么?」

  她的花痴笑容讓人受不了。

   沒回答,仍想著她的月亮星座。

  「停止你的蠢笑。」他低聲恐嚇。

  她的神魂仍在太空漫游。

  「不準笑﹗」

  亞豐大吼,才把她的注意力吼回來。

  「我不笑。」乖乖收斂笑容,她說過要百分百配合。

  「以後跟在我身邊不準莫名其妙亂笑。」他是共產黨擁護者。

  「知道。」

  「不準一直看我。」

  「知道。」

  「不準穿這種亂七八糟的衣服和高跟鞋。」

  「知道。」

  允下很多個知道之後,她開始幻想兩個人的幸福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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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壞,早上五點就把她挖起來。

  叫她起來做什么?擦桌子耶﹗好不好笑,整間辦公室空蕩蕩,就他和她兩個人,他坐在電腦前面敲敲打打,她則拿著一桶水和抹布,把每一個桌面和桌腳擦得乾乾淨淨、水水亮亮。

  一面打哈欠、一面擦桌子, 自認自己盡心盡力,他卻三不五時從電腦前面探出頭,批評她這邊那邊做得不夠好。

  擦完桌面、拖完地板,到處被她弄得濕漉漉,她的工作能力有待訓練。

  亞豐按下交易,賺進今晨的第二筆五百萬後,從電腦後頭偷望她。

  她換了小題的襯衫牛仔褲,馬尾扎在後腦勺,清純的模樣比之前的妖嬌打扮更引人注目。

  她紅潑潑的嘴唇持續嘟起,很不滿他一大早就把她叫起,她說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天敵,可是,在他說了聲︰「隨便你」,準備轉身離去的同時,她妥協了,匆匆對他說︰「給我兩分鐘」,然後帶著一雙惺忪睡眼出現,直到現在。

  她嬌憨表情觸動了他的心,他濃濃的兩道粗眉,向下蜿蜒,帶出他人生中從未出現過的慈眉善目。

  第一道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金黃光芒染上她的發際,她瞇了瞇眼睛,抬起下巴,一不小心撞上了他的「慈眉善目」。

  倏地,瞇瞇睡眼變成死魚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他。

  發覺她的凝望,他的眉毛立即往上翻豎,上揚嘴角抿成一條線,狠狠的目光又轉變為萬華之狼。

  「誰教你看我﹗」吼聲一出,他又是她熟悉的阿諾。

  「對不起。」

  從水桶裡抽出一條濕答答的抹布,扭了兩扭,水仍順著她的手腕往下滴,這是辦公室淹大水的主因。幸好,墾丁天氣熱,蒸發速度夠快。

  「你的工作速度太慢,明天四點起床。」

  「四點?」她嚷了一聲,在接觸到他的橫目後,乖乖點頭說︰「好。」

  「四點自己到辦公室等我,不要讓我去敲門。」他順竿子往上爬,反正這個女人很笨,肯定不認識勞基法是什么東西。

  「可是四點沒人叫,誰爬得起來?」

  「要不要請客服部幫你Morning Call?」他諷刺。

  「好啊、好啊、好……好、好像不用了。」

  他的眼神暗示很明顯,她不敢有絲毫的忤逆, 乖乖起身,乖乖提起水桶,乖乖的不對他的話有異議。沒辦法,誰叫他是她的偶像。

  「那個、那個阿諾先生,我全部都擦過了,請問可不可以吃早餐了?」阿諾兩個字,她含糊帶過,生怕被他聽清楚了又是一頓好罵。

  瞄她一眼,瘦瘦的臉、瘦瘦的身軀上下插著四根不太牢靠的肉棍,看來這種女人不適合飢餓凌虐法。

  「走,去吃飯。」

  命令下達,亞豐率先起身,走到 身邊,接過她手上的水桶,短短一秒鐘,他碰上她的手,過度的細致柔軟,讓他對她作出評估──這個女人沒做過家事,這樣的一雙手,擺明叫作沒能力。

  一瞬間的肌膚相觸,宛如誤觸高壓電,麻得她做不出動作表情。

  他摸她耶……他們的「戀情」已經到達一壘﹗

  回神,他已經不在跟前。

  「喂,你不等我嗎?」

  沒人回她話,嘟嘟嘴,算了,他肯叫她吃飯已經是奇跡。

  往前走兩步,她踩上自己製造出的水窪,不意外地,她又摔了,砰──椅子沒救到她,反而壓在她身上,成為加害者。

  「唉呦……」

  痛啊﹗再多摔個幾次,她可以去查查金氏紀錄,全世界烏青最多的女人是不是叫作薛 ?

  她在電視上看過這種情節,女主角摔在地上,男主角馬上沖過來,一把將女主角抱在懷裡,滿眼睛的憐香惜玉……

  想起被阿諾「一把抱起」,寬寬的胸膛、厚厚的肩膀,他的心跳聲會不會比別人更大聲?咚咚咚、我愛你,咚咚咚……每跳一次三連音,他就訴說一次愛意……

  地上濕濕涼涼的,在炎熱的南台灣,躺在上面還蠻舒服的,舒服得令她的痛意一點一點褪去,加上清晨五點來不及逃離的瞌睡虫,引著她一步步走人夢鄉。

  「薛 ,你在做什么?」

  男主角果然出現了﹗手上的水桶不見了,空著的兩只手,是打算來抱她嗎?想到這裡, 臉上露出塞翁失馬的僥幸表情。

  「我摔倒了,痛得站不起來。」

  眨眨眼,她想眨出兩滴淚水來增加氣氛,可惜她太興奮,別人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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